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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望乡墓碑 为你诉说战争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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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百年墓园探槟城人的前世今生 系列1

报道|黎添华   

摄影/短片|林春龙、谢耀奕

|冠名赞助|“大马十大杰出青年”人道及志愿服务领导才干奖得主叶浍浍

在槟城乔治市的某处,或许你也曾走过这条街,但却可能不晓得百年前,这里曾有上百名日本女性在这里从事性工作。 

墓志铭风化了,但望乡的初衷依旧。

 

早在一战前,她们就被拐骗到南洋,其中山打根及乔治市都曾有过她们的足迹。而这,也就是槟城日本街的由来。据说,当年这些女子年纪最小的只有14岁,如今则长眠在我国。 

在疫情不允许出国旅游下,我就意外地从冰冷的百年墓园里发现最动人的故事。当走一趟槟城人的前世今生之际,也是重新地认识这片土地。

很多人以为,出现在我国的日本人最早始于二战,然而根据本地历史工作者兼墓园导游梁超明透露,其实早在一战前,就有不少贫穷的日本女性,为了养家、还债,或减少家里开饭的负担,所以自愿卖身到东南亚。也因如此,这些女子都被称为“南洋姐”(或“Karayuki”)。 

“当时,她们不知道自己是被卖去从事性工作,更不知道一去就再回不来了。”

然而,另一种说法是,明治时代的日本过于贫穷,因此将下层女子卖身到国外,才能减轻国家资源匮乏的负担,更能将外汇用来整顿国家经济,甚至用以扩军。

延伸出日本横街 

在未掌握更多资料前,我对这些说法都半信半疑,尤其真的很难想象原来马来西亚曾比日本富裕。然而,在导游的提醒下,这才意识到大马早在18世纪时就开始锡米贸易,当时更出现不少的富豪。也因为需求增加,“南洋姐”更从百余人增至数百人那么多,以致日本街延伸出日本横街来。

惭愧的是,与许多游客一样,过去走在日本街或日本横街上,我和录制队伍都对这个路名无感,殊不知这条街上曾有着如此一段心酸,而扮演着介绍地方典故的铁线艺术,在描述这条街时则以二战为背景,指曾出现在这里的日本人从事间谍活动,忽略了槟城早在 19 世纪就出现了日本人的足迹。 

无论哪一种说法更为属实,可以肯定的是,“南洋姐”的出现,是历史上一段不能被抹去的记忆。 

日本街曾是“南洋姐”的出没地。 

日本人墓园长期关着,特定人士导览才能进入。 

【落寞孤魂:南洋姐】

知道“南洋姐”的故事后,位于比南利路的日本人墓园,自然是另一个值得探索的地方。 

根据石碑上逐渐风化的字迹来看,这座与比南利故居毗邻的墓园,早在比南利出世前就已经寂静地立在那,而许多芳华正茂的“南洋姐”们,则将自己的青春定格在那一年的红花国度里。 

被视为“国耻”

尤值一提的是,每天期盼着可以回家团圆的这群女子并不晓得,当初自己为国为家的牺牲,会在日本富强起来后被视为“国耻”。 

就这样,许多退下来的“南洋姐”基于无脸面对家人,或深感愧对国家,所以只好忍痛地将余生留在我国,将自己人生中见过的最后一场雪,永远停留在14、15岁。

与墓园管理单位熟悉的导游就透露,过去这里的墓碑都朝日本的方向望去,因为回不了家的她们,只要能远远地望着家乡就无憾了。只是二战时,这里遭到破坏,重修后则没有太依据当年的做法排列墓碑。

不敢望向家园 

依据真人真事改编的日本电影《望乡》,就以山打根的“南洋姐”做出描叙,不同的是,当年在那儿的墓碑每一个都背对日本,因为单纯卑微的她们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国家荣辱,所以死后连望也不敢望向自己的家园。 

如今,日本墓园里头看上去只有54个石碑,但梁超明根据多年的田野采集发现,园内长眠的亡灵可能远远超过这个数字,而“南洋姐”则是多数。

在过去近两百年来,这些落寞的孤魂不断地告诉我们——回不去的地方叫家乡。

“南洋姐”是我国抹不去的历史记忆。

“南洋姐”是我国抹不去的历史记忆。 

【扫墓祭拜亡灵】

令人欣慰的是,随着80年代不少日资的入驻,以及“大马第二家园”计划吸引许多日本人来我国退休后,这些生活在槟城的日本人,每年都会来这里扫墓祭拜他们不曾认识的这些亡灵。

“虽然他们不认识这些先辈,但这样能让他们铭记自己的先辈曾在这片土地出现,让他们懂得惜福,感恩。” 听着导游这么说,我自忖: 我会在异乡,为不认识的墓碑如此付出吗?答案令我惭愧。

在慰灵塔前诵经 

据悉,他们当中有的是企业代表、有的是日籍学生或官方代表,大家会在慰灵塔前诵经,或在鸡蛋花落下的午后悼念亡灵。

记得离开墓园时,脚下正好踩到一朵大红花,当时在想,或许“南洋姐”对大红花的接触,远比家乡的樱花回忆更深吧。那,我们对这片土地的情感联系点又在哪呢?

后来打造的慰灵塔主要让百年孤寂的魂能安息。

【不应遗忘南桥机工】

如果一战前,日本女性是大时代下的悲剧人物,那么,二战时抗战的南桥机工及罹难同胞同样是大时代下的受害者。不同的是,这个纪念碑在2011年开始,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超过半世纪以来,槟城亚依淡的槟榔屿华侨抗战罹难同胞与殉职机工纪念碑,不断地提醒我们,日本人在二战时对我们的侵略与残杀。其中,不少锺灵师生因抗战而被缉拿、受尽酷刑折磨,生不如死,更多是一去不回,而槟城 300 多名为国自告奋勇的机工,最终也只有三分之一平安回返家园。

尸骨安葬在纪念碑下 

1951年,槟华筹赈会在打造纪念碑时,分别在槟城的牛汝莪占梅岗、亚依淡天德园、丹绒武亚水池路,以及峇都丁宜挖出800具拼凑不全的尸骨,一并安葬在纪念碑下。 

60年后,负责打理纪念碑的公民学校信理会在拿督庄耿康的领导下,重修得更体面。具意义的是,他打造了一个和平柱,同时更在解释看板处,特用三语及日文来介绍这段历史。 

“我们不是要令日本人难堪,而是要提醒大家和平的重要。大家都应该要珍惜得来不易的安宁与和平。”

如今鲜少有人知道南桥机工的伟大。

【选择宽恕 珍惜和平】

不说不知,庄耿康原是美好的童年岁月,其实有几年正是在战火之下度过的。当谈起这段往事,83岁的他更一度拭泪。 

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不能哭闹,否则惊动日本人全家会遭殃,哪怕是哭,也得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得出声。不仅如此,其哥哥更得被迫学习加害国(日语)的语言,这点令哥哥一度在精神上痛不欲生。 

“当年他们残害我们,同时要你学他们的语言,你能接受吗?我哥哥就是因为不要,结果被我另一个哥哥毒打,因为这会令全家遭殃的。” 

庄耿康说,现在回想起来,他深深明白当时两个哥哥一定都不好受,但是,哪怕自己的童年蒙上战火阴影,无论二战时日军如何残害本地人,他选择了宽恕,并温柔地与上一代的记忆和好。

不仇视日本 

这也是为何,如今他不仇视日本了,因为他知道大时代下的悲剧并不是黑与白如此简单;他除了以日文看板向年轻的日本游客展现另一历史角度,更在和平柱上刻上令人动容的文字:世界和平是全人类的共愿。 

难得的是,当初负责为看板做日语翻译的梁超明,至今仍会带日本游客或学生前来了解这段历史。 

过去几年,也总有为数十几位来自日本的脚车手,每年到该处来悼念忏悔。显然的,庄耿康的初衷达到了。

他说,尽管纪念牌下埋葬了数百具拼凑不全的尸骨,但也正因为这些尸骨,我们的过去才得以拼凑出一个画面,我们的未来也才有个稳健的基础。 

结束拜访时,随口就问:你会担心以后没人记得这段历史吗?他湿着眼坦言:会。 

我不敢告诉他,其实未开始决定以这类旅游方式来认识这片土地前,这个纪念碑对我来说,就只是所有前往升旗山或极乐寺都会经过的地标。

日本人了解石碑意义 

当日本人比马来西亚人更了解这石碑的典故与意义;当看着有人积极捍卫、用心保存与发扬之际,可以笃定的是,这一场疫情下的这场墓园之旅是值得的。

要是哪天,当你经过这儿,不妨停下来好好追思一番。当年的悲壮与凄凉或许已经不再,只因我们开始珍惜何谓 “和平”。 

经常来槟城旅游的你,可知道纪念碑的故事? 

哪怕不曾遗忘,庄耿康也选择宽恕历史。 

本地历史工作者兼墓园导游梁超明。

纪念碑在建立60年后赋予全新意义。 

明日预告: 

我国有全东南唯一的犹太人墓园,百年前亚美尼亚人更叱咤槟城。尽管他们已长眠,却仍有话要对大马的华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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