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电梯/耿耿

文/图|耿耿
两点半上课,我两点10分就得出发了——从办公室到课室,地图上的距离为零,这20分钟是用来等电梯的。这座大厦高31层,共有7架电梯,理应足够供数千学生和教职员使用,然而在这里 “等电梯” 却成为每个人都要面对的难题。
第一天上班同事就郑重叮嘱我:“午餐时间别外出,不然得花半小时等电梯。”我心想不至于吧,又不是没去过更高的大厦,人再多,脸皮厚些挤挤也就是了,何必因“等”废食?于是我信心满满来到电梯厅,按亮了钮,抬头一看……咦,怎么没有楼层显示屏?即是说,轿厢到了第几层、往上还是往下、哪一架会先到……我都一无所知,完全看不到方向和希望——这一刻我方体会到知情权的重要性。就在我茫然四顾时,背后突然传来钟响,方向指示灯亮了、层门打开了、有电梯到了!也不必等那么久嘛,我心想。
选层时却发现按钮怎么也不亮,一旁的好心人告诉我:“这架电梯到不了那层。”并示意我看操纵盘上的白纸。上有一连串数字,原来这些列出的楼层才有停靠。这下尴尬了,我匆匆退出轿厢。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回到电梯厅,我才仔细观察贴在层门上的白纸。除了消防电梯每一层都有停靠,其余6架电梯各有不同的分层。为了提高效率,高楼的电梯通常会分层停靠,或以高低层分,或以奇偶数分。但这里的分层看起来完全是随意的组合!6架电梯形成6组不同的数字,赌徒来到这里肯定会得到很多灵感。由于短时间内看不懂分层的逻辑,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按了。共7架电梯,眼观六路也不够,得加上耳听八方,才勉强覆盖全部。但我显然太乐观了,不知过了多久,角落的一架电梯居然在灯不亮钟不响的情况下打开了门,幸好这幕被我眼角的余光扫射到,连忙抓紧机会飞赴入内。
这次选层按钮能亮——终于搭对了电梯。我松了一口气,轿厢内看起来很正常,该有的都有,只不过操纵盘上的显示屏怎么一片漆黑?原来我还是太乐观了,电梯内外贯彻同一理念:不能让人知道轿厢确切的位置, 即使有显示屏也选择不用。有幸进入电梯的我们只好盯着选层按钮的灯,看到哪层的灯灭了才知道到了哪一层。这时人越来越多,我被挤到后头,看不到按钮是明是灭。等到层门一打开,糟了,这是哪一层?我不好意思问人,迟疑间就随着人群鱼贯而出。到了电梯厅,好一会才找到隐藏在同色墙上的楼层标识。唉,果然走错了,万幸只相隔几层。我当下舍电梯而取楼梯,才终于抵达目的楼层。
提前出发再三检查
第二天我和其他人一样,带了饭盒留在办公室吃午餐。从此也收起高跟鞋,改穿跑步鞋。课室距离在上5层和下10层以内我都走楼梯,超过这范围才不得不搭电梯。并且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心上路,就像去机场那样,提前出发,临行再三检查,确保没有任何遗漏。不同的是,飞机可以查看航班时间,这里的电梯却来去无踪。由于不知道还得等多久,人们自然难以保持心态平和,电梯一到, 也甭管它往上还是往下,都会先挤进去抢占一个位子。所以轿厢往往挤满要去反方向的人们,造成恶性循环,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效率越来越低。
如此独特的电梯设计与管理不但训练我的眼力和听力,也令我变得更有耐心、行动更有规划,还治好了我的社交恐惧症:看不见按钮是明是灭就大声询问,不然去错了楼层,又要在等待与挤迫中循环往复饱受轮回之苦;此外,我的同理心也增强了:学生等不到电梯,气喘吁吁走楼梯上来,同为受害者,又怎么忍心责怪他们迟到呢?虽然走楼梯对我们的健康大有裨益,但我还是找机会向管理层投诉现有的分层不合理、灯和钟坏了,并要求恢复显示屏的功能,争取应得的知情权。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金庸在《倚天屠龙记》中化用波斯诗人莪默·伽亚谟的句子以形容人生,这里的电梯也带给我同样的感悟。
人生是一场修行,等电梯亦如是:尽管处于未知之中,也要随时做好准备,等待稍纵即逝的机会和应付各种变化;须牢记自己的方向而不随波逐流,只要方向是对的,即使不能一步到位,目的地也会更接近努(脚)力可及的范围;还有,适应环境的同时,也别忘了尽力改善现状。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要继续这场修行。
久未修复的电梯 /黄康伟

城市中的电梯。
【康怀无外】文|黄康伟
在城市待久了,难免会遇上诡异的一幕。一台电梯常年失修,摆放在某一个角落超过十年。电梯,他就这样被搁置在一个角落。
人们使用楼梯登上Monorail。一步、两步,缓慢前行,连一台电动手扶梯也没有。
我经常艰难地爬上楼梯,乘搭公交。也可能电动手扶梯也有苦衷……它曾在一场或也可能是很多场的大水来袭时,没办法乘上“方舟”。它被大水淹没,身体被浸泡在污水。它至今难忘,体内到现在还是湿哒哒的,无人清理。
我气喘吁吁,没力气听手扶梯的诉苦。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刚刚步行在街道,下着大雨还得与路人争抢小小的雨盖。撑伞显得碍事,不撑伞就只能淋湿。有时雨水像是故意的,专挑鞋子和裤脚落下,把人从里到外都泡透。我低头走路,不敢和任何人对视,也许是怕看见自己——一副狼狈模样,像极了那台被搁着不理的电梯。
电梯周围都在施工中,狭窄的人行道,我宽大的身躯只能学习猫咪一样,缩骨通过这段路。遇上并肩而行的情侣,我肯定只能选择退出。短短的一段路,有时会令人进退两难。只能碰运气前行。
看着对面高耸的大楼,和国父雄伟的画面,真想和他们说说这里有个过不去的坎。
我常常在想,如果有天我摔断了腿,是不是就无法再登上Monorail了。手扶电梯无法回应,电梯无法回应。电梯的周围建起了人行道。这是步行到高尚住宅区的人行道。途中无需风吹雨打,有点未来城市的模样。夜晚,人行道有灯光,点缀了城市的夜空。人行道新颖、光彩而绚丽,突显了电梯和电动手扶梯的暗淡、破旧。
习以为常的无力
只是这样的对比太强烈。仿佛欣欣城市与衰败城市并行存在。左转欣欣向荣,右转破败不堪。你不知道是什么缝合了这两种形式,他更像是撕裂。而,我踩在两个撕裂的缝隙中,不知何时会被撕裂。
也许,城市早已习惯了这些诡异的存在。那些被遗忘的角落、被搁置的设施,就像我们习以为常的无力。我们继续在城市中前行,粉碎、拼贴、断裂,不知是向着未来,还是走进了另一场沉默的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