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余

【南洋文艺】传单

短篇小说:傑夫

疾跑的少年口里咬了个面包,埋头往半反背装得满满的背包里翻找什么。由于没注意也无暇看路,于是在餐厅前正撞上了准备去用餐的一家三口。顾不得这家子的责骂,他只是胡乱道歉就爬起来钻进餐厅。

碰撞间还掉了张传单。

是附近娱乐场所新张大吉的优惠通知。

妈妈看了一下,就皱起眉一脸不屑随同大伙入内。

“不是说了不要加虾子吗?”

看来是换上了制服,但那没塞好的白衬衫却满是皱折痕迹。上错汤的侍应少年低着头,任凭食客指手划脚谩骂也闷不吭声。没人留心他已面色惨白,身躯也开始不由自主显得有些摇曳。

在对方骂得正兴起时,他打了个呵欠。

食客见状一怔,更难听的谩童年很快又连珠炮似连射。

从旁观察的妈妈,目睹后对儿子不经意说了句:

“那种人就是只顾玩乐,你呀明天第一天上班要好好干!”

路过报摊卖份报纸

儿子此刻根本无暇注意,没什么比摊在桌上晚报上斗大标题和内文更有趣。是刚才路过报摊,仅看了标题就不假思索买下的。

头条消息,是关于明日即将就职的公司。

眼前牛排煎得香脆,可放凉了也没切掉多少块。报道内容,事关该集团经重重筛选觅来10位新高阶职员。但成为头条,或与破天荒非全数为贵族后代有关。

“刀子不要去碰报纸!”

逐字指报上小字的牛排刀即时收回,儿子快埋到报纸上的脸只得抽离然后专心把剩下的食物吃掉。只是本来满面春风,笑容满面的脸染上了一片愁云。

早上自己访谈的部分只字未提。

少了可炫耀的部分。

唯一获刊载的感言,不外乎都自名单里少数的公子哥。

吹嘘自己的夜夜笙歌

少年小心翼翼又从厨房端出一碗汤,但脚步轻浮甚至感觉随时会一个踉跄倒下。但此刻儿子脑海只想到当年求学时期,公子哥成天只会吹嘘自己的夜夜笙歌。难得获社区推荐和资助才得到深造机会的他,就算每日挑灯夜读也只能勉强追上课程进度。可恶的还有成绩放榜,贵族学生都纷纷名列前茅。

起跑点本来就不一样,人家自小透过家教该学的都学会了。
或许也是自己也偶尔成绩会攀到前位,所以看在程度相若同学间偶尔还是会聊一下。只是每次聊到吃喝玩乐的部分,他都会下意识把手插入裤袋。

没人注意时握紧拳头。

都快可以榨出汁来。

回到餐厅,果不其然汤还未曾送达,少年就眼前一黑跌倒在地。手上热腾腾的汤,顿时也洒了一地。

在场的侍应赶忙前去搀扶,其中有的女生更是红了眼眶,趁着旁人不注意擦拭了眼角。

恰好在座有个医生,就赶去稍微检查。间中还与他同僚说了些,后见有人照顾了才皱了眉头继续晚餐,过后临走结帐前再探查一次。

庆祝儿子上班首日的这家子早就离开,回程两夫妇还不忘抱怨。出生贫籍的侍应成日玩乐,无心工作的态度不可取。

后来又有个年纪看来跟刚才少年相仿的小孩,拉着儿子的衣袖然后硬塞了一张传单。

是刚才进入餐厅前看到那张。

“老板说没发完不能回家”

似乎看到对方眼里的的愠怒,少年低头不好意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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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南洋文艺】赎罪

短篇小说:傑夫

楼层的神职人员都听令离开,宗教司一手揣住还未开启的信函,另一手打开了资料室的门锁。

灯光都打开了之后,他下意识抬起手遮挡,让双眼稍稍适应。

同时不忘转身反锁。

密令执行的守则。

面对硕大的电脑,他有点怀念以前求学时那些小巧精密又快速的机器。前些天还听职员说资料室定期维护时汰换了一些老旧的真空管处理器,应该会改善搜寻效率。但愿这次搜寻不要每一笔都花掉十来分钟吧,上次只是查询几个人的户籍就弄了半小时。

准备坐下之前,他先按下开关键启动电脑。

他端正地在电脑前坐下,然后郑而重之打开了已经放在案头上的密函。信件开端,仍是一贯的祝祷词。这人约略确认后即闭起原本半睁的双眼,再举起右手捂住左胸口,才低头无声默背。

祈求神赦免他们的罪。

电脑总算启动完毕,准备执行户籍搜寻的工作。

祈祷完毕后,他半睁双眼凑前详阅。接下来的密令内容,就是要所有社区宗教司帮忙缉拿名单上的叛教者。但才看到第一个名字,怎么好像很熟悉。

他握拳用力揉了一下眼睛,尔后索性把名单拿起。

朦胧的字重新聚焦了,可看清楚的刹那纸却若凭空灌了铅让人抓不住。

只得任其掉落桌上。

他看到的是那张涨红,似是快沁出血,更似随时会自燃的脸孔。

伴随说不清是否只是多心,还是确实充斥满鼻腔的火水味儿。

当时是个炎热的午后呢。

一滴汗珠子滴到了信纸上,晕开了纸头上的笔墨。

尽管资料室空调运作正常。

好在笔画不多,沾了点水还是认得出来。名字没错,该是前几天出访辅导的那个人。

活该不得神的治疗

“难道就因为继承贫籍身分,我病儿活该不得神的治疗吗?”

铿锵的咆哮,背后隐藏了多少无奈?可宗教司非神,无法代之应答。

但全能的祂听得到吗?

昔日虔诚的信徒究竟要背负什么业障,才会此生都报到孩子身上。新生宝宝大多是在健康的状态在教堂中行新生之礼的,可他儿子是少数得自己亲身拜访到家里去行使仪式的。出身贫籍已是不幸,但先天孱弱的身子根本经不起营养不良的考验。分娩时因综合症离世的妻子,正是压垮这为父的最后那根稻草。

眼睁睁看身边的人受苦,但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改变这一切。

慈爱的神,冷眼在看吗?

可当时面对这双绝望空洞,但布满血丝的脸,宗教司心里浮现的却是一句话。

“望祂宽恕无知贫民的质疑。”

密函上的名字,或许只是同名同姓。

忤逆神是不可赦免之罪

忤逆上神,是不可赦免之罪。一经举报,他们这些社区宗教司就得依据上头发下的密函协助缉拿上缴犯人。信件里向来只有祝祷祠,名字和模糊的辨识资料,除此之外再无注解。

他想起了那些以往一去不复返的宗宗个案。

坐在诺大的机器前,他第一次不介意它的温吞。可颤抖的双手,根本无法打出搜索的指令。本该半小时就能调出的资料,但一小时快过了却仍再三检查有否输入错误。

眼前荧光幕,倒映的是那张嗷嗷待哺,但浑身滚烫的小脸。

连哭喊肚饿不适都如此乏力。

“现在是神在跟我对着干!”

他仿佛回到了那无言以对的午后。

本来还按照了规定,安排了下次社区福利开獎得主是这家人,以示神之恩泽。可倘若上级认定是他,一切诸为枉然。

这是他相信慈爱全能的神吗?

名单上其他人的名字,会否亦冤屈难伸?

该是拒神之门外,或根本无力敞开大门迎接?

密令终究还是要行使的,但此刻房门传来闷闷的敲打声。门外的人急促叫喊冲撞,但资料室房门就是纹风不动。

“反叛者聚集来烧教堂了,快逃啊教主!”

在惩罚我不该动起质疑的念头吗?

是吧?

他闭眼念念有词,在火海中祈愿大家都得到神的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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