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一個早晨,湄光河緩緩流入暹羅灣。我在美功鐵道市場的小咖啡座,揀了一個小凳子坐下。高櫃上有一架小電視。畫面上,一名老先生正手舞足蹈,嘶聲怒罵。當時,曼穀的反政府示威已經持續了半年,示威人群從素坤逸鬧市,退進倫披尼公園。這位老先生仍是天天講夜夜罵,怨氣源源,用之不竭。
菜販的籃子近在咫尺,有輪子連接小軌,可以輕易拉進推出。不一會,站長廣播:火車將進站。攤販快手快腳,拆下鐵支帳篷,移動貨架。小籃蔬菜,索性置放在鐵軌中間。氣笛響起,火車一節一節經過,車上車下的遊客,互相攝影。車廂與貨物帳篷的間隙,隻差厘米。厚重的金屬掠過,軌間的蔬菜安然無恙。車廂尾巴後,帳篷一個一個被重新架起。最後一節車廂怡然離去,一切回歸原位,市場恢複運作。水過無痕,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發現一尾巴掌大的鯉魚,在鐵軌間蠕蠕而動。往前望去,右邊一尺處,鐵桶裝了寸許淺水,多尾鯉魚奮力翻滾,激起水花片片。鯉魚生命力強盛,這尾魚想是翻出了鐵桶,前進數尺後又試著倒回原處。人來人往,有一位遊客差點踩著了魚。他的妻子拎起魚尾,拋到左邊。魚和桶間隔著軌道,距離更遠。魚還在掙紮,卻回不去了。
菜市場內,嗡嗡的人聲,低沉穩重,如永不停息的脈搏。那邊廂,老先生還在怒吼。遠遠望去,他卻仿佛嘶啞了,變成了無聲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