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敘利亞逗留期間,有兩名7、8歲的小女孩好奇地問劉忠萬:
“你來自哪裏?”
“馬來西亞。”
“你的國家有戰爭嗎?”
“沒有啊。”
“你的國家有水和電嗎?”
“有啊。”
年僅24歲的劉忠萬在兩年內3闖局勢動蕩不安的敘利亞。他不是戰地記者,自稱是一名自由撰稿人。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年輕的他願意走出舒適的馬來西亞,選擇讓生命更危險,何苦呢?
“成為一名戰地記者是我的目標。戰亂國家確實很危險,但我心中的那團火戰勝了恐懼,因為我想讓全世界聽到難民的呼求,傳達他們的需要;所以,我更要去,把戰爭的真相告訴全世界。”


兩名小女孩提出的問題,讓劉忠萬不禁心生感傷。從她們出生到懂事以來,看的是戰爭的灰燼,聽的是槍林彈雨聲,嗅的是刺鼻的煙火味,口中發出的哭喊聲是宣泄恐懼的唯一方法。
“她們以為全世界的人也是如此,生活在一片硝煙彌漫,戰火紛飛的天空下。對她們而言,再普遍不過的水和電供應,是多麼的罕見和珍貴。”
2014年1月第一次跟隨本地非政府組織——大馬敘利亞生命線到訪敘利亞,當時的他才22歲,對敘利亞的戰況隻有片面了解。他曾多次往返阿富汗背包旅行,聽說了敘利亞比阿富汗更危險百倍,但依然堅持前往。
“我的性格蠻固執的,不管別人怎麼說,決定要去就一定要去。我想知道敘利亞的情況真如大家所說的那麼誇張嗎?結果去過才知道,那絕不是開玩笑的。”
空襲無所不在
短短4年,敘利亞有超過20萬人不幸在戰火中身亡,這場戰爭源自於一場反政府的示威活動,而民眾的怒火最終也升溫成全面發動的內戰。最大的受害者莫過於超過1100萬名夾在政府軍和反政府軍戰火間的居民,他們被迫逃離家園流離失所;更糟的是,現在因為“回教國”(ISIS)的侵略,這場內戰情勢更形嚴峻。
第一次踏上敘利亞的土地,空襲是日常慣例,無所不在。直升機在空中盤旋,隨時丟下幾顆導彈,四處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隆聲,爆炸時掀起的層層氣浪威力強大,難民拚了命的閃躲逃命,還要保持警覺性地避開守在前線的狙擊手亂槍掃射,生與死似乎輪不到生命的主人來決定。
這個被死神掌控的國度,他分別在2014年的1月份和5月份,以及2015年的1月份到訪了3次;其中有2次是隨團出動,另一次則是獨自前往。
“‘回教國’分子在2014年斬首了一位被挾持的美國記者之後,才引起國際社會開始關注敘利亞。第一次隨團在當地待了7天,我覺得還不夠,我想更深入地了解當地情況,所以隔了約4個月後,決定再次獨自前往敘利亞逗留3個星期。”
以鏡頭記錄實況
他的每日行程安排是到訪醫院、采訪前線軍和難民、四處察看情況等等。如有襲擊事件發生,他會趕往現場拍照,以鏡頭記錄現場實況。
“襲擊醫院和學校是觸犯了戰爭罪行。當地的武裝分子毫不把戰爭罪行放在眼裏,醫院和學校時常遭到空襲。我們在醫院一旦聽到有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聲,大家就馬上躲進地下室避難,這種情況一天發生好幾次。有些父母擔心孩子前往學校上課途中會被炸死,都不敢讓孩子上學或走出家門。”
有一次,離城市不遠處發生了空襲,當時在醫院附近的他看見救護車往返載送傷者,那一次約2個小時就巳奪走逾80人性命。現場充斥著傷者和孩子的哀嚎聲,留下的灘灘血跡叫目睹如此畫面的人感到心疼和殘忍。劉忠萬那一刻的情緒參雜著憤怒和悲傷,戰爭奪去的不隻是一條條的性命,更奪去了人們的自由和未來。

“那一次,我真的以為要被綁架了……”
以旅遊簽證進入敘利亞並無法擔保人身安危,但若你靠關係進入這戰亂的國度,至少你的生存幾率會較高。
劉忠萬與當地的非政府組織接洽後,從土耳其入境敘利亞就有人接應。也許你會問,難道這樣就不會有危險嗎?
蒙面人持槍闖入
“有關人士持有槍械,我沒有,唯一能做的隻有給予100%的信任。逗留期間,我把生命交給他們。其實,當中也會有被出賣的風險,畢竟我的東方面孔那麼明顯,即使不是同伴出賣,任何人在街上看到我都有可能通風報信。”
他心有餘悸地說:“一次,我真的以為要被綁架了……”某一天晚上,他與夥伴在一間被遺棄的公寓休息。忽然,2、3個蒙面人持槍闖入室內,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他快被嚇死了!在蒙面人的一聲喝令下,他趕緊趴下,心中非常害怕即將發生的事。
“過了1、2分鍾仍無動靜,那一班蒙面人突然大笑起來,把面罩脫下,原來是一群認識的年輕人搞惡作劇,還把整個過程錄影下來!我當時很生氣,他們拿的可是真槍!惡作劇也不應該那麼過分!那是一種精神折騰!”
到處都是轟炸聲
經過日間奔波勞碌的疲憊,從早到晚到處都響著巨大的轟炸聲;有時候,一聽到任何風吹草動,他們要馬上逃跑到不同的建築物,盡量避開被空襲擊中的可能。到了晚上,正要休息時,聽到附近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是非常可怕的,但有時身心太疲累,顧不了那麼多,直接就睡下去了。


“亂槍掃射中,我們只能低頭俯身逃跑……”
在敘利亞的日子,他曾在鬼門關前走了幾遭。
當時為了拍攝更具震撼的現場照,劉忠萬隨著當地軍隊到戰爭前線,在導彈擊中處範圍內捕捉鏡頭。 “以軍事戰略來說,發射導彈不一定是侵略的意思,有時是一種示威。真正的侵略是軍隊前進發出攻勢……導彈發射後的3分鍾,以為沒事了,沒想到敵方突然再射導彈並在離我約40米處爆炸,幸好沒被炸傷,但卻嚴重耳鳴,我也擔心敵方會衝過來展開攻擊。
“在我們逃跑時,必須經過一些毫無遮蔽的地方,而敵方仍在亂槍掃射中,所以只能低頭俯身逃跑,盡可能避開。現在回想起來,那次真的非常驚險!”
這樣豈不是把生命放在賭桌嗎?他坦言,自己會怕被綁架!也怕死!但是,想趁年輕做些想做的事。“我想長時間駐守在一個戰亂國家,用文字、聲音或圖像將戰爭記錄下來,向世界傳遞戰爭的殘酷,所以一旦今年內完成大眾傳播課程後,就計劃向半島電視台(Al Jazeera)、英國廣播公司(BBC)等投履曆表,希望能夠當上一名真正的戰地記者。”


背包之旅改變人生觀
來自砂拉越的劉忠萬在21歲時就展開了人生首次的背包之旅,7個月內走訪了8個國家。比起一般人的背包遊,他選擇的國家有點“不尋常”,除泰國、柬埔寨、印度、尼泊爾、土耳其及埃及屬較“正常”,他也到伊朗和阿富汗背包遊。
劉忠萬說:“我在伊朗和阿富汗分別呆了1個月和2個月。選擇阿富汗是因為我讀了《追風箏的人》(The Kite Runner)後,就向往到那裏追尋故事的背景和情節。
“至於伊朗?是從網上資料獲知伊朗人很熱情,可是美國政治家卻經常把它形容成萬惡之源,我想親身證實這個矛盾點。結果,剛到的第一天,相機就被偷走了……”
自費往戰地報導實況
那次的背包之旅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觀和方向。比起前途與“錢”途可觀的工作,他轉而“垂涎”戰地記者,還以自由撰稿人的身分自掏腰包前往中東戰地報導實地情況。
單槍匹馬前往一個局勢不穩定的國家,他坦言蠻害怕,也成天提心吊膽,對當地人更存著防備之心。可是,放眼遇到的都是給予熱心幫忙,逐漸讓他卸下防備,還和當地年輕人交朋友。
像為了省錢,在阿富汗的2個月,他大部分選擇住宿當地人的家。他先向年輕人“下手”,混熟後被邀回家吃頓飯,他就趁機要求借宿。
“一般上,非政府組織並不鼓勵外客與當地人有太多互動,更不能隨便借宿,以免被綁架,因為這類事情很常發生。現在回想起來還蠻危險,在動蕩不安的國家的確不應該輕易相信別人。”
偽裝身分掩人耳目
有一次,他隨當地朋友到塔利班控制地區。他一身當地人的裝扮以掩人耳目,還是被一些塔利班的武裝分子發現,質問他是否是美國派來的間諜?幸好朋友父親替他解圍,並勸他最好盡快離開阿富汗。
事實上,以上事件仍無法讓他“大徹大悟”。自至在阿富汗遇到兩件事,才是劉忠萬的轉折點。
一天,他隨朋友到一個村莊,朋友正懊惱如何介紹他給村子長老時,想到以記者身分來介紹他。長老一聽是記者,握住他的手並告訴他村子的問題,“我希望你能夠把我們的需要傳達出去,並獲得中國政府的援助。”
聽了這一番話,雖然他口裏答應,卻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能做,“畢竟我隻是一個‘偽裝成記者’的背包客。”

“無助與絕望時的收獲……”
另一件事,在他無助與絕望時刻,一個朋友的援助從此改變他待人的態度。
他簽證到期的前一天,得從阿富汗搭陸路交通到伊朗,怎料,因為簽證事件他卡在伊朗入境關卡處,無法出境!
“我被告知要先在阿富汗大使館辦理簽證才能入境伊朗。於是,搭夜班巴士回到喀布爾市。當時得經過塔利班控制區,為了保護自己,我身穿當地人服裝,包得只剩眼睛外露,全程裝聾作啞。由於背包很大,就先把背包寄放在剛認識2天的朋友家中。”
回到大使館,卻不能馬上辦簽證,被勸告趁簽證還未逾期,搭當天下午的飛機到伊朗。購買機票需約300美金,身上錢又不夠,提款卡又出問題,情急之下他求助無人。
“我隻好撥電給替我保管背包的朋友,告訴他我的處境。當時隻想找個人說說,沒想過他會借錢給我,畢竟我們才認識兩天,感覺很不真實。結果,1個小時內,真的拿到了錢,順利地買到了機票。”
媒體力量發揮所長
抵達伊朗,想起背包仍在阿富汗。朋友叫他不必擔心,還特意安排弟弟飛來伊朗把背包還給他。
這事改變了劉忠萬對人的想法和態度,“認識不久的朋友可以幫忙我,這在現今社已少之又少。我開始思考,我最無助時,得到了別人的幫助,而我可以為有需要的人做些什麼?”
事件之後,他決定了要當一名“戰地記者”,希望將來在媒體領域能發揮所長,建立個人實力和經濟能力,以影響力來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