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前在菲律宾上映的《马拉卡南宫的闺女》。
菲律宾电影《马拉坎南宫的女仆》爆红引发舆论撕裂。电影为执行戒严的马可斯翻案,将他描绘得心慈手软,反马可斯派指是改写历史。菲华商联总会派电影票引起部分华人不满。
被质疑试图美化马可斯家族的电影《马拉坎南宫的女仆》(Maid in Malacanang)描述马可斯家族在“人民力量革命”爆发后,1986年2月25日晚上9时离开菲总统府“马拉坎南宫”逃往夏威夷前72小时的生活,从8月3日上映以来,成为菲律宾年度最受关注的电影。根据电影制作公司Viva Films的数据,该片进入第3周,已成为自2020年初疫症爆发以来票房最高的菲律宾电影,收入2.5亿比索(约1970万令吉)。该片也计划在中东、日本、美国等国际市场上映。
《马拉坎南宫的女仆》在9月菲律宾纪念马可斯宣布戒严50周年前一个月上映,激起千层浪,引发挺马和反马阵营的激烈辩论和骂战,撕裂菲律宾社会,使马可斯政权的遗产成为焦点。
半数选民认为马可斯当年被逼迫
1990年代初,马可斯一家自流放回到菲律宾,今年5月,马可斯之子小马可斯(Ferdinand “Bongbong” R. Marcos Jr.)在30多年来菲律宾最重要的选举中以超过3000万票压倒性优势当选总统,近一半选民认为马可斯一家当年被迫逃离菲律宾并不公正。
马可斯长女、参议员艾米·马可斯(Imee Marcos)担任这部电影的首席顾问,导演拍摄期间与艾米多次讨论,网友质疑电影偏颇而非公正纪实历史。艾米在电影首映式上说:“这是一部真实的作品,我们整整等了36年时间,才能把这个故事讲出来。”该片讲述了人民力量革命的“另一面”。
小马可斯的批评者说,小马可斯之所以赢得选举,在于多年来他们坚持不懈地重写家族史和马可斯20年残酷独裁统治,《马拉坎南宫的女仆》只是这些改写历史的最新尝试。但艾米反驳说,《马拉坎南的女仆》不是“历史修正主义”。去年6月艾米表示:“我们要清理我们的姓氏,我父亲的遗产将被真实和公平地重新审视。”批评者认为,这正是艾米在这部电影中开始要做的事。

《马拉坎南宫的女仆》剧照。
华裔导演:依可靠消息拍摄
35岁的华裔导演达罗·叶(Darryl Yap)表示,制作这部电影的决定是在总统大选之后才做出的,尽管他在那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前期工作。他说,小马可斯的压倒性胜利说明菲律宾人民已经准备好听到马可斯家族的另一面。观众有机会观看不是基于反对派叙述的关于马可斯家族的电影。
叶说,他根据“可靠消息来源”分享的故事拍摄这部电影,《马拉坎南宫的女仆》是“基于不为人知的真相”所拍摄。
叶在电影中使用了混合格式,分为10个章节,通过马可斯一家最信任的3位女仆Lucy、Santa、Biday(分别由资深喜剧演员奥罗佩Elizabeth Oropesa、卡拉.埃斯特拉达Karla Estrada和萨尔维霍Beverly Salviejo扮演)的角度出发,描绘她们和马可斯一家之间的点点滴滴,披露马可斯一家的私人谈话,在即将流放的情况下,他们彼此的感情释放出来:他们的不安全感、失望和遗憾,放大了马可斯一家在菲律宾总统府最后3天的情绪和精神状态。
电影开始,艾米(雷耶斯Cristine Reyes扮演)带着一个婴儿出现在新加坡酒店,和她的朋友在玩麻将,马可斯打电话告诉她立即返回马尼拉。在任何危机中,马可斯都需要他的“天才女儿”在他身边。
从新加坡抵达后,艾米进入一个大厅,里面塞满了未密封balikbayan盒子,装满了成捆的现金。由于艾米不在,她的兄弟姐妹未能向所有支持马可斯在快速选中获胜的拥护者分发这些感谢品。艾米为延迟而烦恼:“ 我们怎样才能再次呼吁他们帮助我们?”(反马人士说,这是为了反驳像《洛杉矶时报》1986年3月的报道,马可斯逃往夏威夷时,除了携带770万美元现金和贵重物品外,还带了22个箱子,里面装着120万美元的菲律宾比索。)
马可斯立即召集艾米参加闭门会议,留下伊美黛(Imelda Marcos,古铁雷斯Ruffa Gutierrez饰演)和她的兄弟姐妹在走廊里等待。
尽管总统办公室拥有大量的通信和情报资源,但女仆Biday为艾米提供当前局势情报,她口齿不清的米沙鄢口音让紧急气氛变得轻松了。
电影注重情感对话
由于过去两天围绕总统府的科拉松支持者几乎使他们不能出去补充食物,马可斯和他们的侍卫及侍从们面临饿死的危险,必须求助于住在总统府附近的好心邻居乞讨食物。艾米策划了马可斯一家逃离马拉坎南宫,她像军事首领一样管理家务。电影以一系列情感对话为特色,马可斯的子女不断赞美父亲的遗产。
这部电影将统治菲律宾20多年的马可斯(Cesar Montano扮演)描绘成一个软弱无力、心慈手软的领导人,电影的基本叙事集中在马可斯的遗产上,以及人们将如何记住他。在一个场景中,当二女艾琳(Iree Marcos Araneta,克鲁兹Ella Cruz饰演)恳求其父离开总统府时,马可斯问艾琳:“我将如何面对我的子孙?他们的祖父是一名军人,但他从战争中撤退了。”艾琳哭泣回答说:“真相会大白,历史会告诉你的子孙一个真实的你。”
马可斯告诉他的女儿,反对派“生我们的气,因为我们来自北伊罗戈。他们生我们的气,因为人们爱我们。但是,我仍然不能让自己对他们生气。”艾米向他保证,历史会正确地评判他:作为一个真正的士兵和菲律宾人民的爱心领袖。艾米说:“他们无法抹去真相,你是菲律宾最好的总统。”马可斯回应说:“你是马拉坎南宫最好的女仆。”
描画马可斯为家人牺牲自己
另一个场景,从不脱掉军装的小马可斯(Diego Loyzaga扮演)与老爸含泪交流。小马可斯只是想让爸爸为他感到骄傲,并准备为家人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小马可斯向母亲伊美黛保证,即使他们现在必须离开,将来也会回来的。此时,摄影机专注在一双镶满水钻的凉鞋鞋底上,数字号是:IRM2022。
这一年是1986年,背景是菲律宾的权力所在地马拉坎南宫。一群愤怒的暴徒挥舞着火把,摇动着黄旗冲进了马拉坎南宫,点燃了画作。与此同时,马可斯和他的家人撤退并抵抗反击,以避免在历史性的“人民力量”起义中流血。
马可斯夫妇向哭泣的仆人和工作人员道别后,艾米命令仆人和工作人员撕碎她母亲的黄色长袍,编上黄色的头巾,这样他们就可以混进来袭的暴徒中并逃跑。

电影中的伊美黛服饰华丽仪态雍容。
教会领袖吁抵制电影
电影尾声,出现一名黄衣女子对着电话说:“把他们(马可斯家族)赶出菲律宾。”镜头并未带到这名女性脸部,但电影指的是马可斯政权垮台后上任的总统科拉松。在动乱中,民主偶像科拉松与修女们在打麻将。
教会领袖呼吁抵制这部电影。修道院院长玛丽·科斯蒂拉斯修女说,事实上修女们在示威期间正在祈祷和禁食,担心长老会在游行中受波及,马可斯会找到科拉松,她在修道院避难以免被拘留。
科斯蒂拉斯修女在一份声明中说,“歪曲历史的企图应受谴责”,麻将场景“会贬低我们对民主的贡献”。
不满歪曲历史丑化修女
一些教会抨击这部电影是“对修女的恶意攻击,是对所有献身妇女的侮辱,并损害了整个教会的团结”。
历史学家和艺术家表示,这部电影在菲律宾与错误信息的斗争中开辟了一个新战场。71岁的著名剧作家伊拉甘(Bonifacio Ilagan)说,“我现在觉得斗争已经转移到了文化领域”,这部电影主要针对从未经历过戒严时期的年轻一代,“他们很容易受到虚假信息的影响,他们是电影的目标市场,因为他们缺乏历史感”。今天的1亿1000万菲律宾人口中,75%(或8250万)是在戒严后出生的。
在戒严期间,国际特赦组织的数据显示,有超过3200起法外处决、3万5000起酷刑、70起“失踪”以及7万人被监禁。
世界银行及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的数据指出,马可斯家族在其长达21年的统治期间从政府金库中吸走了多达100亿美元(约5218亿比索)。
反对派筹拍电影反击
在马可斯年代里饱受折磨的伊拉甘正在与知名电影导演拉曼甘(Joel Lamangan)筹备拍摄一部反击《马拉坎南宫的女仆》的电影;69岁的戒严令受害者拉曼甘是菲律宾导演协会中第一位公开谴责电影“胡说八道”,他们预计为新项目融资将是一次艰难的旅程,“因为没有制片人,也没有钱,但我们正在尝试进行众筹”。同时,菲律宾著名导演Tanada重播他的《Katips》,这是一部关于共产主义激进主义反马可斯的电影,以反击《马拉坎南宫的女仆》的历史修正主义。
评论家说,这部电影歪曲事实,否认事实,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会发生人民力量革命。它将菲律宾抗议者描绘成挥舞着火炬的愤怒僵尸闯入马拉坎南宫,又将民主偶像科拉松描绘成玩麻将的家庭主妇。
评论家凯特利安指出,菲律宾近代历史上两部最具政治色彩的电影《Katips》和《马拉坎南宫的女仆》反映了哲学家雅克·朗西埃(Jacques Ranciere)所描述的社会“分歧”的深度:深化的政治断层,使基于客观事实与历史来建立共识变得几乎不可能。
《马拉坎南宫的女仆》提供了一个有趣的描述,讲述了马可斯家族如何合理化他们对权力的控制,将他们的批评者视为一群嫉妒和怨恨的精英,他们的垮台被描述为一个独裁者所谓的仁慈的结果——他不愿对抗议者发动暴力。菲律宾对过去的事件都没有共识,因此,“八卦”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挑战着正当的历史,亵渎了戒严令受害者的记忆。
著名评论家孔特雷拉斯说,这部电影不是修改历史,而是将马可斯最脆弱和最虚弱的一面人性化。这是任何人、暴君或其他人都无法否认的真实,它不会改变他们所做或未做的事情。如果这部电影揭示了另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除了马可斯家族之外,马拉坎南宫倒下时还有其他人。这些是为他们服务的守卫和女仆,他们隐身了这么久,但最终在这部电影中被赋予了声音。
新闻来源: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