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果

300万人上街反抗特朗普，哈佛大学反告美国政府冻结拨款，法律体制力抗总统行政命令的不断越权，美联储拒绝奉命减息以及市场对于美联储换帅消息表现恐慌，加州正式向特朗普政府提告。

不出意料，《纽约时报》特立独行的著名保守派专栏作家布鲁克斯终于忍耐不住，公开呼吁美国人民发动起义，对抗美国总统特朗普的“乱政”。布鲁克斯称，特朗普主义的本质就是自恋、欲望和贪婪，他要摧毁任何企图抑制他权力膨胀的机制，本能地厌恶人类所有的高尚精神、悲情怜悯，以及科学探索和正义追求。

在复活节周末，全美50州爆发800场反特朗普示威，主办方“50501”（50个州、50场示威、一场运动）称有300多万人参与，白宫前更出现“法西斯美国”的惊人口号。包括多名诺奖得主在内的近千名经济学家，发表联署宣言反对关税，并指出美国劳工将是最大受害者。显然，美国国内围绕着特朗普新政百日的博弈正到达高峰。

在布鲁克斯这样具有思考深度和历史知识的评论家来看，特朗普冷酷精准的打击，把整个美国变成一个游乐场的四处点火行为，正在毁灭一个伟大国家的根基。他的呼吁跟前总统奥巴马呼吁美国的大学“做出一些牺牲来对抗特朗普”，恰巧形成左右共识，反映了特朗普支持者以外的美国人的心声，拉开了另类美国“政治内战”的序幕。

特朗普“国王般”的独裁治理，正在各方面动摇美国200年的民主机制根基，即使他制定的“对等关税”也被加州州长纽森提告，称他严重触犯了关税本应属于国会的权力范畴。《华盛顿邮报》4月20日报道，称民主党3位前总统奥巴马、拜登和克林顿接连公开谴责特朗普及其政策，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显示他们的危机感。

哈佛大学反告特朗普

即使在毛泽东主义影响西方校园的时代，美、英、法和日本等西方国家都不敢对校园内的“洋红卫兵运动”采取过激行动，尊重大学的自主权。这种校园自治原则同时也奠定了美国技术创新领先世界的人才基础。

但特朗普借着打压校园里的挺巴勒斯坦学潮，要求学校大幅改革管理结构、招聘及招生政策等，目的是要贯彻对左派的清算，把“觉醒文化”赶出校园。对此，美国第一名校哈佛采取“硬扛”，犹太裔校长加伯拒绝服膺政府指引进行“整顿改造”，并反击特朗普冻结哈佛22亿美元（约96亿令吉）多年期拨款的经济打压，在4月21日向特朗普政府提告，指控政府非法威胁“学术独立性”和“开创性研究”。其实，在哈佛之前，特朗普已冻结了哥伦比亚大学、宾州大学、布朗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康奈尔大学及西北大学的联邦资助，但哈佛是首间挺身反抗特朗普的常春藤大学。

面对哈佛的反抗，特朗普为了防止哈佛效应扩散，不但嘲笑哈佛大学是个“笑话”，更威胁要免除哈佛的免税资格，以断绝民间捐款施以援手的后路。尽管法律禁止总统直接或者间接要求税务局执行这个命令，但税务局已经换上特朗普的忠诚者，总统说话已经肆无忌惮，特朗普要的就是断掉哈佛的捐赠来源。

更离谱的是，因忠诚特朗普上位的美国国土安全部长诺姆也落井下石，在4月16日下令哈佛按照白宫要求分享外国学生签证持有者信息，否则将失去招收国际学生的资格，并取消了对哈佛近300万美元（约1313万令吉）的部门拨款。白宫发言人利维特及时拍上马屁，要求哈佛向总统道歉。尽管《纽约时报》报道称政府威胁信是误发，但哈佛并不领情，称政府的加码打压已经说明问题。

为此，奥巴马转发加伯给哈佛全校的公开信，称校方“不会牺牲其独立性，不会放弃宪法赋予的权力”，呼吁其他大学仿效，“拒绝非法和笨拙地扼杀学术自由的企图”。现时，普林斯顿和斯坦福大学校长已表态追随哈佛，而哥大则在3月份已经屈从，宣布禁止遮面、赋予校警驱逐及逮捕示威者的权力等措施。讽刺的是，哈佛原来是基督教学校，过去大量的犹太人捐款迫使大学世俗化；如今，号称福音派信徒的特朗普禁止大学出现反犹太示威，而不少犹太人则并不领情，为了维护校园自主反抗特朗普。

践踏美国法律体制

特朗普除了践踏校园自主这个美式民主的重要象征以外，更是完全无视美国民主赖以生存的法制基石，他因为许多总统行政命令遭遇各级法庭挑战，而向法院和法官开战，要求弹劾或者赶走法官。事态演变至今，白宫已经公开跟法庭裁决唱反调，拒不执行法庭有效判决，引发全美哗然。例如，美国法庭已于2019年裁决禁止遣返生活在马里兰州的男子加西亚回萨尔瓦多，原因是他的普普萨玉米饼生意遭当地黑帮锁定，返回家乡将面临人身安全威胁，但是特朗普政府在错误遣返加西亚后拒绝协助他重返美国，马里兰州民主党参议员范霍伦甚至赴萨国要人无功而返。如今，白宫改口，称加西亚是帮派分子（没有证据）和有家暴女人案底，不应该再居住美国。

加西亚案件只是冰山一角，特朗普违宪颁布总统行政命令，已经引发了各地法庭的起诉浪潮。特朗普变本加厉地在3月底颁布“防止滥用法律制度和联邦法院”的备忘录，威胁惩罚那些“不公平挑战”特朗普政府的律师事务所；同时，特朗普要求弹劾联邦法官博斯伯格，因为他试图阻止驱逐涉嫌非法入境的移民。还好，联邦最高法院首席法官罗伯茨罕见地出面对总统提出谴责，称“逾2个世纪以来，弹劾已公认并非对司法判决有歧见时的适当回应”，让事态有所降温。但实际上，这场“国王与法庭”的博弈还远远没有结束。

市场反对美联储换帅

鉴于特朗普关税战对美国和全球经济带来了巨大不确定性，通胀的阴影再现，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芝加哥经济俱乐部公开抨击，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可能导致经济长期伤害的风险，因此他无视特朗普的要求，不会因为欧洲银行降息而马上调整利率，需要先等待政府拿出“更清晰政策”，而美联储的工作会集中在对抗通货膨胀。此种对抗国王旨意的行为，再度刺激特朗普对鲍威尔的长期不满，威胁他越快走人越好，并在会见意大利总理梅洛尼后的记者招待会上称，“如果我想他走人，相信我，他很快就得走”。

但是，市场对于鲍威尔恐被换帅的消息发出了恐慌的信号，在复活节过后的4月21日，道琼斯指数暴跌近1000点 ，标准普尔500指数、纳斯达克综合指数也跌了近2%，加上美元指数跌至15个月低点，长天期美国公债殖利率飙升，导致出现了罕见的“股债汇三杀”，为1971年来第6次，市场上“黑色星期一”的说法再度涌现。由芝加哥期权交易所发布的恐慌指数（VIX）上涨近14%至约34%，反映市场的不满。

鲍威尔是特朗普任命的美联储主席，在拜登时代再度被任命，任期到明年5月。鲍威尔在去年特朗普胜选时就表态，不会主动辞职。他多次重申特朗普无法超越国会的共识来决定联储局主席的去留。因此，能否搬动鲍威尔这块硬梆梆的石头，也是测试特朗普在多大程度上企图毁掉美国现有制度和秩序的决心。事实上，特朗普团队正在沙盘推演强硬开除鲍威尔的结果，甚至已经跟中意的接任人选讨论后鲍威尔时代的美联储决策。不过，无论是美国经济学界还是国际金融界，甚至包括财政部长贝森特等人在内，都警告破坏美联储独立决策机制，将对美元稳定、美国金融信用乃至世界经济，产生难以预估的破坏。

加州对关税战提出起诉

同时，加州民主党籍州长纽森在4月16日宣布就关税问题起诉特朗普政府，成为首个挑战特朗普关税政策的州政府。根据州长办公室声明，这项诉讼在加州北区联邦地区法院提起，将请求法院宣布特朗普政府征收的关税无效并禁止其实施。纽森认为，美国宪法赋予美国国会征收关税的权力，而特朗普宣布《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就是要越俎代庖。

鉴于加州港口接收全美四成的进口商品，关税带来的贸易萧条打击尤其严峻，将导致加州经济衰退和大量失业，“是我们在美国现代史上经历的最自戕事件”。纽森在起诉特朗普的同时，专门发起广告运动，向邻国加拿大人致歉，期待加国游客重回加州。事实上，自特朗普公开威胁加国后，加国游客拒绝去美国旅行的比例上升到70%，加州的旅游旺季可能演变成惨淡季节。

由此看来，随着特朗普治理愈发像国王般随心所欲，美国国内的反弹力量也在与日俱增。虽然特朗普的支持率民调仍然参差不齐，但反对特朗普的声音正在超越党派立场，形成各界对抗的态势，这将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特朗普的政策走向，尚有待观察，但这股潮流正在汇成政治抗拒的洪流，冲击共和党明年的中期选举，成为特朗普施政能否顺畅持续的关键。

新闻来源：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