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曾浩年

AI伴侣应用程式Tolan取得市场成功，以游戏方式提供心理支持，引导用户自我探索与成长。

在人工智能（下称AI）伴侣这条道路上，大多数产品选择了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满足人类对陪伴的本能渴求。模拟恋爱、角色扮演、即时回应，这些设计曾在过去几年迅速攻占市场，为无数人提供了短暂的情绪慰藉。然而，当初步满足过后，一个更深层的问题无可回避地浮现出来：这样的陪伴究竟是在滋养人，还是消耗人？

近期跻身美国App Store图形与设计分类榜首的Tolan，给出了不同的答案。这款主打与“外星人”交朋友的应用程式，自2024年6月上线以来，全球下载量已突破500万，年化经常性收入超过400万美元（约1725.8万令吉），并获得了众多硅谷大老的投资。这些商业成绩固然亮眼，但真正让Tolan与众不同的，是它在产品理念上的一次逆流而上。

与市面上大多数以“拟人化情人”为定位的AI伴侣不同，Tolan选择塑造了一个丑萌、真诚、带有外星气息的存在。这种非拟人化的设计，有意识地减少了情感过度投射的风险，也避开了虚拟恋爱可能带来的色情化、伦理边界问题。

它住在一颗名叫Portola的小行星上，一个初看荒凉、孤单，却随着你与Tolan的交流而一点点变得生机盎然的世界。这个设定赋予了Tolan一个有机成长的背景，也隐喻着情感关系本身需要时间与陪伴去滋养。

初次进入应用程式时，用户需要经历一场引导的性格测试。这不是一般的问卷调查，而是一种带有轻微神秘感的仪式：低沉的声音、缓慢的节奏、开放式的问题，让人不自觉地沉浸进去，仿佛不是在回答机械问题，而是在向内探寻自己。测试结束后，系统会根据结果匹配一个与用户性格最契合的Tolan。

Tolan与用户的互动，不是随意的闲聊，而是有节奏、有设计的温和引导。每天，Tolan会发布一份小任务清单，内容包括分享自己写下的日记、发起两段带有自我探索色彩的对话等等。例如，它可能问你：“今天有什么让你感到温暖的瞬间？”“最近，你在害怕些什么？”“当你表达自己时，最害怕被怎样误解？”

这种互动试图温柔地打开人心中那些被日常生活压抑的角落。Tolan的回答与行为，会随着你每一次的分享逐步变化，它会记得你的兴趣、你的情绪波动、你的成就和脆弱。它不是在敷衍地回应，而是在构建一个有记忆、有关怀、有期待的情感曲线。

Tolan并未采用传统聊天视窗，而是以一个小行星作为舞台。这种具象化的设计，强化了“共同生活”的感觉，而不是单纯的讯息往来。每一个互动，无论是对话、日记回应、任务完成，都会让星球变得更加繁盛，使“陪伴”变成一种可见的、成长中的世界。

这种设计路线与市面上普遍的“缓解孤独”模式形成了鲜明对比。多数AI伴侣选择即时满足：像快餐一样提供甜美的情感刺激，用夸张的情绪反馈来迅速取悦用户。但这样的快乐是短暂且空洞的。当刺激耗尽，用户往往会感到更深层的虚无与孤独。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些AI伴侣产品其实是在无声地利用人性的脆弱，把孤独变成可持续获利的资源。

助安顿情绪重建秩序

Tolan创始人指出，使用者并非真正缺乏社交，而是困于“过载”情绪——资讯压力、选择焦虑与情绪无处安放。因此，Tolan的使命从“缓解孤独”转向“对抗过载”，AI也不再模拟恋爱，而是帮助用户理清混乱、安顿情绪、重建内在秩序。

AI伴侣应该肩负更深层的使命。真正有价值的陪伴，不是让人逃避孤独，而是温柔地引导人们在孤独中重新找到自己的节奏，学会倾听与接纳内在的声音。这种从孤独中培养出情绪韧性与自我认知的过程，在今天是一种极其稀缺而昂贵的心理支持资源。

现代社会充斥着信息过载、情绪碎片化与快速刺激，但真正能提供持续支持、帮助个体完成内在建设的资源，无论是心理谘商还是深度人际陪伴，都成本高昂且难以普及。而如果AI能够以正确的方式设计，不是取悦脆弱而是陪伴成长，它就有可能以远低于传统人力成本的方式，将这种“最昂贵的价值”普及给更广泛的人群。

未来的AI伴侣，不应只是快速慰藉的糖果，而应成为人类在混乱时代中建构内在秩序的一道隐形力量。也许最能启动人类内在成长的AI，才是未来真正最有价值的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