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焚毁情书的那团火

宁波天童寺。

在中国一间工艺学院教口语英语的第一个学期刚结束。学期末忙着给近200名学生举行口语考试,口语问答中,问起学生他们未来的志愿。一个文静秀丽的长发女生说,她以后想当一名作家。我说,很好,那你想写些什么样的东西呢?她坦率而认真地回答说,她想写爱情小说,想写自己经历过的爱情。女生的直率回答令我惊讶。我心想,20岁的女孩,经历过什么样的爱情,竟让她立志要以书写爱情为一生志业呢?心里暗忖,这大概就是胡因梦所形容患有“爱情上瘾症”的女生了吧。

胡因梦曾根据她自己对爱情的迷恋以及丰富的恋爱经验作出省思,说患了爱情上瘾症的女孩,对爱情和浪漫怀有一种不实际的憧憬与幻想;只要看见某些女生迷糊梦幻的眼神,她就可看出她对爱情上了瘾,而想要摆脱这种瘾症,需要一个解毒断瘾的过程。而我面前这个纤弱女生,看起来确比同齡女生略为早熟、文静沉着,总像是怀着心事,令我突然对她心生怜惜。



莫非不是年轻的自己?

年近半百的我,冷眼看着女生的情梦,却突然涌起冷讽热嘲的冲动,想笑说:20岁的你呵,懂得多少爱情,竟想为之沉吟一生?想要告诉女生,你心中的爱情,如梦般脆弱呵。这个像琼瑶小说女主角模样的女孩,名字里还真有一个“梦”字。然则,我回头想到,我心生怜惜的,莫非不是年轻的自己?

还记得两年前深秋的某一天,突然收到家人的短讯,说我大马旧房子里收存私人物件的几个纸箱被白蚁严重侵蚀,已经点一把火将箱子都焚烧了。那一刻,我的感觉就像收到至亲离世的噩耗一般痛苦,脑中则惊慌地努力追忆那些纸箱里到底收存了一些什么物件:从少女时期收集的许多小卡片、小物件、礼物、图片等等。15年前去英国前收好,这期间回国,偶尔也会开箱抚物追忆。其中最令我惋惜不已的,却是被扎成一束束的、来自昔日心仪男生的发黄信件。天啊,那可是年轻的自己珍藏至今的昔日情书啊。看似如此珍贵,却又异常脆弱;划一根火柴,就都化为灰烬矣!为此,我心痛懊恼了几天,先是生气家人为何如此残忍,狠下毒手,不予我抢救机会,甚至没有留给我最后一瞥的可能。

心痛被焚的情书

接着,是生气自己。发现失去了这些信的那一刹那,我觉得我愿意付出许多美好事物,来换取再一次能让我抚纸重读每一行字句的机会。但现实中,我可是连把纸箱换成不怕白蚁侵蚀的塑料箱也没有做到哦。



住在马来西亚,房屋常遇白蚁问题,我不是不知道。纸箱遇火灾、淹水、或其他虫蚁问题,保护不了纸信件,我也懂。而这个年代,很珍贵、不可丢失的东西,应该拍照数码化,或者影印多份复本,我自然也很清楚。然而,再多的后悔懊恼和惋惜,已无补于事,只能视作生命中的另一个遗憾。

两年后的我,坐在课室里,听着面前的女学生诉说着情梦的坎坷,却让我遥想起两年前慨叹心痛那些被焚的情书。那时的心情,不也尽是自己廿几岁时年少无知的情怀,放不下的爱情与梦幻?犹记得那几日,伤感的自己,脑海中一直浮现那一团大火,熊熊烧着。而当时并不在现场的我,隔着时空,哀悼着情书之死。

然而,时间终于疗愈了遗憾,冥冥中我却开始感觉,那焚毁情书的火焰,似乎点燎起另一点火苗。那是隐藏灵魂深处极其细微的一点微温,对追寻真实自我的一丝微热;似是冷卻多时,却一直在等待死灰复燃。情书已焚矣。但如果用一束旧情梦唤醒犹存生命底层的温热,那么,这一团火,也许也是生命的一份美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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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玛琪和她的狗狗佩罗/高玉梅

【听音观心】文|高玉梅

同事玛琪65岁,一个人在中国工作超过10年了,一直不能决定是否该退休。她多年没回去英国,学校放假时,也鲜少外出度假。她说自己在英国已没有家人,唯一的家人就是她的一只黑狗。狗狗名叫佩罗,是多年前有人离开中国时留下来送给她的,有17岁了,健康堪忧。

因为不放心自己每次出远门就要把佩罗寄放到邻居家,所以玛琪如果偶而想出外散心,最多只是在附近城市小住3天,不想走开太久。

在我眼中,佩罗既是这些年与玛琪相依为命的情感纽带,同时也牵制着她,让她难以明确安排假期,乃至退休生涯。

正月寒假将至时,我和她又再聊起度假和退休的事,狗狗佩罗总是我们心照不宣的关键所在。一次,我不小心,在她面前说了一句大实话: 如果狗狗知道,主人就是因为放不下它而无法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它会不会难过?

这,也正是隐藏在不少家人之间的一个无人敢碰触的话题?

认识一个朋友,因为中年单身,总是有点无奈地成了那个必须替兄弟姐妹们负起和父母养老的担子,为此苦不堪言。

这样子数年后,母亲病逝,剩下他与老爸相依为命,葬礼忙完后回到突然变得过于安静的屋子,他突然觉得庆幸,至少父母中还有一个健在的。

开展自由中老年生活

辗转又过了几年,照顾老迈失智的父亲,又再次苦不堪言,想着自己也迈入中老年,不知如何得以摆脱老人的包祔,开展自己自由的中老年生活,一边焦躁一边愧疚。

这里头的各种不甘与不堪,不舍又无奈的亲情纠缠,难以梳理,也总少有人愿开口提起。

正如我们也说不清楚,当有一天玛琪的狗狗真的不在了,玛琪会是有重获自由的振奋,还是会因失去最后一个家人而陷入抑郁与孤单。

数月前,玛琪聊天时说起一个朋友阿莉,约莫40岁,有个男友看来已年过65,两人既不同居也不结婚,玛琪笑说她再不催婚,那个男友恐怕都快不久于人世了。

因责任捆绑一块

岂知,不久后,阿莉查出患癌,请了病假,住院治疗期间都是那个老伯般的男友在照料她。

有些人在一起是因为相亲相爱,但似乎更多人却是因责任而捆绑一块。

相亲相爱的人常想让关系强化为责任,而责任却很容易变成枷锁,相亲的人成了痛苦的来源。

人们常以为责任大于一切,还有各种社会制约会确保子女必须赡养老年父母,夫妻必须忠诚不二。不过,若光有责任而没有情份,却又违背人心。

听说刚过去的这个春节,中国有些年轻人已开始主动“断亲”,以刻意的不回老家过年,或过年不走亲戚,企图从约定俗成却不合心意的事情松绑出来。

这时,再回看玛琪与她的狗狗佩罗,反倒是觉得他们之间的牵绊很纯粹,就是两个生命相互陪伴依靠的情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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