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陈艾薇
照片|受访者提供
从马来西亚芙蓉中华中学启程，在新加坡扎根崛起，于世界舞台闪耀发光。
在当今医学与人工智能（AI）飞速融合的时代，新加坡国家眼科中心（SNEC）高级顾问、视网膜外科医生张书维副教授正站在医学与科技融合的最前沿。从眼科临床出发，他深入科研、探索机器学习与大语言模型的潜力，勇于跨越医学与工程的边界，只为兑现一位医生最本质的承诺：“让患者看得更清楚、活得更久、活得更好。”
张书维是医生、科研人、人工智能领导者、顶级学府导师，他角色多重，却始终不偏离初衷。他说：“身分可以多元，但使命始终如一。”
两个世界合而为一
在许多人眼中，医学与人工智能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一个讲究人文，一个依靠代码；一个根植于温情的临床互动，一个起源于理性的数据分析。然而，对于张书维副而言，这两条看似平行的路径，却是紧密交织的。
张书维第一次认真思考AI与医学结合的可能性，是在攻读博士期间。那时，他大量接触到光学工程、基础编程和医学影像分析等跨领域知识，从中见识到AI与深度学习（Deep Learning）在医学诊断中的巨大潜力，尤其是在基础影像分析和编程中。
“它不仅能高效分析图像，还能达到甚至超越人类专家的诊断水平。这让我意识到，AI将有可能彻底改变未来眼科和整个医疗领域的诊疗模式。”
另外，AI的高速发展，恰好为传统医疗在效率提升与资源配置方面带来新的解决方案。
“借助AI，我们可以让医生、护士等医疗专家专注于处理更复杂的病例，而将一些简单、常规的病例交由AI来管理，从而提高整体医疗效率和质量。”
开发30项AI算法
意识到AI的无限潜力后，张书维迅速生出了研究动力，至今已开发超过30项人工智能算法，主要用于涵盖糖尿病视网膜病变、青光眼、老年性黄斑变性在内的各类眼科疾病的筛查与管理。
同时，张书维也积极推动AI在医疗体系中的广泛应用，并致力于将AI真正融入实际工作流程，例如临床诊断支持、医疗文书自动生成、药物研发数据分析、患者分流与随访系统优化等。
“未来，AI将在医疗健康的全链条中扮演越来越核心的角色，而我希望通过自己的研究与实践，为这一变革贡献更大力量。”
善用科技照护病人
随着在医疗AI领域的持续突破，张书维也逐步承担起更多跨界责任。
目前，他是新加坡医疗集团（SingHealth）人工智能办公室主任、新加坡国家眼科中心的首席数据与数字官（CDDO）；在学术领域，他同时任教于杜克—新加坡国立大学医学院，并担任斯坦福大学的临床兼职副教授与创新导师。
“大家可能觉得我在做很多不同的事，但其实我一直专注在一件事：如何善用科技为病人带来更好的照护。”
他坚信，医学的核心，归根结底仍是“人性”，而保持“人”的温度，是医学不能妥协的底线。
“我们可以用AI提升诊断效率、优化流程、拓展医疗覆盖，但必须让科技成为医生的工具，而不是情感的替代品。只有当技术与人文相辅相成，医疗才会真正进步。”
“试试看”成人生转捩点
张书维中学时期就读芙蓉中华中学。他的父亲是芙蓉中华中学董事长拿督张贤炳，母亲则是芙中首任女校长拿汀李素鸾。
张书维曾提到，由于母亲担任校长，他在求学阶段格外努力，希望以优异的表现减轻母亲的负担。
尽管如今是一名医生，但张书维儿时的梦想其实并非如此。
“我从小就喜欢动手建造东西，再加上父亲本身是工程师出身，后来成为企业家，这让我觉得工程是一条不错的职业道路。所以小时候我真正想当的是一名工程师。”
工程与医学难抉择
高中毕业后，张书维原本计划顺理成章地报读工程系。然而，人生的第一次重大转折却在此时发生。
“那时候我妈妈看我成绩不错，就鼓励我申请医学院。我想，反正试试看也无妨。没想到两天后就收到了录取通知。”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也收到了工程系的录取结果。面对两个选择，张书维陷入两难。他心中仍偏向工程，但家人却一致倾向医学。
在家人一致的期待下，他决定给医学一个机会：“我当时想，如果半年后发现不适合就转系。”
从医学生到医生
医学院的起步并不轻松。课程节奏紧凑，前几个学期几乎都是基础理论，与人体医学关联甚少，让他一度感到迷茫。
不过，当课程进入心肺功能、血液循环等内容与“人”更紧密相连的内容时，张书维对医学有了真正的兴趣。
随着兴趣的建立，他的成绩也显著提升。原本只是“试试看”的决定，最终成为他人生的转捩点。半年后，他不仅决定留下来，更一步步走上了从医学生到医生，再到科研工作者的道路。
选择眼科回到工程梦想
“如果你在我刚踏进医学院时问我未来会不会成为一名眼科医生，我的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张书维坦言，自己在医学院期间对眼科几乎没有接触，真正吸引他的是心脏外科，直到实习期间的一堂眼科学课程彻底改变了他的职业轨迹。
“这个领域拥有大量先进的诊断设备、极具美感又充满科技感的影像、各种高端的手术仪器，还有显微手术中对技巧的极致要求。更重要的是，许多眼科手术都能在术后立即看到明显疗效，成就感十足。”
更重要的是，眼科涉及大量精密的诊断与手术仪器，在操作过程中对细节与技巧的高度要求，让张书维有一种回到工程梦想的感觉。
走向人工智能研究
同时，正因为眼科对医学影像和精密仪器的依赖，张书维也自然而然走向了人工智能研究。
“眼科是个特别适合结合AI的医学专科。比如筛查糖尿病视网膜病变时，我们需要依赖大量眼底影像，这都为我在早期进行AI实验提供了宝贵的数据基础和丰富的数据资源。”
至于是否会后悔选择这条路？张书维没有太多迟疑。他坦言，学医之路漫漫，但回头看，这一切让他不仅成为一名成熟的眼科医生，也成功把AI技术带入临床实践，实现了医学与科技的深度融合。
“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眼科。它不仅让我保留了对工程的热爱，也让我在医学的世界里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全球AI百大领袖
张书维在推动AI从实验室走向临床实践方面的贡献卓越，因此荣获“全球AI百大领袖”与“新加坡青年科学家奖”等多项国际殊荣，成为科技与医学融合创新道路上的杰出代表。
然而，在众人瞩目的光环背后，张书维的科研之路并非一帆风顺。作为一位非科班出身、从医学转向AI科研的“非典型研究者”，他不仅要攻克技术壁垒，还要穿越身分标签与学术偏见的重重围墙。
“我记得当时我的第一篇人工智能论文，被十多家期刊连续退稿。那时候，很多人都不理解，甚至会问：‘一个医生，为什么要涉足计算机科学？’”
外界让我陷入自我怀疑
初入AI领域，没有成果、没有论文发表，尽管张书维深知自己在打造一种颠覆性的创新技术，但面对外界的质疑声浪，他也不免陷入自我怀疑。
在这样的时刻，除了自身对科研的坚持与韧性，张书维也坦言，家人的理解与支持，是他能持续前行的重要力量。
因此，他一路走来最骄傲的成就并不是奖项和殊荣，而是拥有一个充满爱与支持的家庭。
“正是因为有他们无条件的支持与鼓励，才让我能够全力以赴、不断突破自我。”
东西文化身分独特
作为一位来自大马的华人、现为新加坡公民，并不时受邀到海外分享专业见解，活跃于国际舞台，张书维在东西方文化之间的独特身分，使他在医学与人工智能领域中自然地承担起桥梁的角色。
拥有双重文化视角
他认为，这样的背景让他能更深入地理解并整合中西方在医疗科技上的不同优势。
“我们知道中西医在临床上可以互补，我认为在科技发展上，东西方也各有所长。”
在他看来，东方在临床实践、人口健康管理与技术落地方面更具优势，而西方则在基础科研、算法创新以及全球影响力上更为突出。这种双重文化视角，赋予他推动医疗AI发展的更广阔视野。
他为自己能游走于两种文化之间而感到自豪，同时也意识到身上的责任：希望未来能在国际舞台上，为亚洲在医疗人工智能领域中发声，同时争取更大的参与度和影响力。
须兼具远见与务实精神
谈及对医学科研者或AI医疗创新者的期许，张书维认为，理想的医学科研者或AI医疗创新者必须兼具远见与务实精神。
“眼睛要盯着星辰大海，脚步却要踏实稳健。要善于跳出固有思维框架，但始终要以解决实际问题为出发点，而不是先打造技术再去寻找问题，否则很难实现真正的价值。”
吃得健康 活得快乐
年仅41岁的张书维，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是许多人难以企及的标杆。当被问到最想对年轻的自己说什么时，他笑说：“早点学习AI编程，也早点学会健康饮食！”
这听起来似乎与科研或医学无关，但他深知，长期稳定的健康习惯，才是支撑科研之路走得更远、更稳的根本。
回顾过去二十年的学习与职业历程，他坦言，自己的体重曾有过大幅波动，背后其实是对饮食与热量管理的忽视。他也由此体会到，身心状态的良好维持，与专业发展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保持好奇心持续学习
面对当下正起步的青年科研人，张书维想提醒他们：在追逐科技前沿、探索知识边界的同时，也别忽略了对身体与心灵的关照。
“真正的成功不是一时的爆发，而是能持续不断地前进。保持好奇心，持续学习，也要记得吃得健康、活得快乐、想得长远。这，才是通往创新与幸福的底层逻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