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昌(厦门大学大马分校经济助理教授)
近期,摩根史丹利发布最新预测,认为美元可能在2026年中期跌至冠病疫情期间的低位,美元指数预计将下滑约9%,降至91点左右。
这一预测并非个别观点,越来越多的国际投行与经济学家也纷纷发出类似警告,认为美元正面临财政赤字扩大、美国债务攀升、高利率导致发行新债的成本压力、以及全球“去美元化”趋势加速等多重压力,呈现出明显的结构性走弱迹象。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长期地位,也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根据最新数据显示,美国占世界外汇储备比重在2024年底为58%,相比十年前占65%明显滑落。这一变化引发市场关注:美元走弱是否已成为不可逆转的结构性趋势?
而这一趋势,又是否为新兴市场国家——尤其是马来西亚——带来了值得把握的战略性发展窗口呢?
信任被侵蚀
首先,美元之所以长期占据全球储备货币和贸易结算的主导地位,除了美国庞大的经济体量与强大的军事影响力,更有赖于其制度的稳定性、政策的延续性以及全球市场的高度信任。然而,特朗普推动的一系列“逆全球化”政策,正在逐步侵蚀这一信任基础。
其一,特朗普政府推行排外的移民政策,限制高技能人才流入,削弱了美国吸引全球顶尖科技与学术人才的能力。
其二,近期对包括哈佛大学在内的顶尖高校进行政治打压,不仅损害了学术自由,也削弱了美国科研与创新的长期发展潜力。
其三,在贸易层面,特朗普秉持“美国优先”原则,对主要贸易伙伴普遍征收关税,采取零和博弈式的经贸政策。这种做法不仅加剧了全球经济的不确定性,也动摇了国际社会对美国履行开放市场承诺的信心。

美国孤立主义倾向
此外,美国在全球事务中日益显现出的“孤立主义”倾向,使其在多项国际争端中采取消极或不介入的态度,进一步削弱了其全球领导地位。
上述政策的长期累积效应,不仅侵蚀了美国的全球软实力,也动摇了国际社会对美元作为主要储备货币的信心。
除了政策方向的变化,美国的经济基本面同样对美元构成压力。特朗普主导实施的“大规模减税法案”虽然在短期内刺激了消费与企业投资,但也显著推高了联邦财政赤字和国家债务水平。
与此同时,政府在控制财政支出方面进展有限,财政可持续性遭受市场质疑。
加上美联储因出于对关税引发的通胀压力的担忧,至今仍维持相对较高的利率水平。预计到2025年将有高达9兆美元的国债到期,美国将不得不以较高利率成本发行新债偿还旧债,从而进一步加重财政负担。
这些因素叠加,构成了美元面临的不利宏观环境。尽管在多重不利因素的推动下,美元的全球货币地位可能有所削弱,笔者认为现阶段“去美元化”仍缺乏具备全面替代能力的货币,但这已促使各国积极探索替代方案,寻求降低对美元的依赖。
大马可从中获利?
在历史经验中,美元走软往往利好新兴市场国家。2008年金融危机后,马来西亚亦曾迎来部分美资回流,推动股市与房地产市场走强。
当前形势下,若美国资本开始寻找更具增长潜力的市场,马来西亚是否具备吸引力?答案取决于几个关键因素。
首先是政治与政策稳定性。只要马来西亚政府能在中美贸易竞争中保持中立立场,避免被卷入地缘政治对立,就能维持相对友好的营商环境。
其次是经济自由化改革的持续性。
特别是在特定区域,如依斯干达经济特区等实行更具吸引力的政策框架,有望形成试点优势,吸引产业型外资落地。
再次是产业结构的优势。马来西亚在电子与半导体制造领域拥有长期积累的技术与供应链基础,应进一步强化该领域的国际合作与投资吸引力,成为全球电子产业链重组中的重要节点。
减少依赖
美元走弱的趋势,也将带动其他主要货币如欧元、日元、澳元相对升值。在这一背景下,马来西亚出口导向型企业需要重新评估其贸易结算货币策略和汇率对冲政策。以美元结算的传统可能不再具有稳定性,企业或需逐步增加与欧元、人民币等多元货币的结算安排,减少对单一货币的依赖。
综上所述,虽然美元正面临财政失衡、地缘政治动荡以及全球“去美元化”趋势加速等多重挑战,其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地位受到前所未有的动摇,但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去美元化”,仍是一条漫长而复杂的道路。
目前,无论是欧元、人民币,还是其他区域性货币,尚未具备足以全面取代美元的流动性、信任度与全球接受度。美元主导地位的确是历史偶然与制度优势共同塑造的结果,其影响力虽有所削弱,但远未被根本颠覆。
可以说,当今世界并未真正抛弃美元,但这一地位已不再稳固。对于包括马来西亚在内的新兴市场而言,当前正是重新审视全球资本格局、优化本国货币政策与投资战略的关键窗口期,既要关注美元体系的不确定性,也应积极布局多元化与区域化的金融合作,以增强经济抗风险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