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落红轻扬湖光远

始终觉得,散步,毕竟还是比较适合一个人做的事——并且我总是相信:一个人太快乐的时候,心情太过雀跃,步伐太过轻佻,其实并不适合散步。我所理解的散步,是静气养神,是脚和心的作业,每一个脚步荡开来,都可以收获一面风景,都可以平定一片波澜,即便是每一个转弯和每一个停顿,都很可能会有一场精致的感悟,静静地靠在前方,等待着。

而关于散步,我不是头号村上春树迷,绝对没有“当我跑步我说的其实是”的包袱,我甚至算不上是一个虔诚的“散步派”教徒,并且老是给自己找借口,也老是习惯性地埋怨,比起舒国治可以散步散出“一张兴味盎然生活地图”的台北,吉隆坡在城市规划和人文素养上,始终和一个适合散步的城市有太大的气质上的距离。



再说,谁也都知道,散步和跑步,在形式上和根本意义上,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回事。跑步讲究自律,散步注重心境——而散步对我来说,不能算是一种私僻嗜好,也不全然是一种乐趣采集,更说不上是一种时尚追求 ;纯粹是一场释放,一次播种,一股“突然升起想喝一杯Long Black”的瘾——当心境和脚步对上了,散出去的每一个步伐,自然就会调节出怡然的节奏,并且主动把生活上没有办法避免的凸起的皱褶,一一的给熨得服服贴贴。

最舒心的一次散步

而至今最令我舒心的一次散步,细心追溯,竟是在春末的苏黎世:天空亮滟滟的,荡开一片蓝,我在刚踏进入夏令时,日光节约的星期日,从巴塞尔完成工作之后,特地乘搭整句钟的火车回返苏黎世,然后从车站走出来,就顺着Bahnhofstrasse——全瑞士最富有的大街,开始我所向往的,可以裹着围巾并套上薄风衣的散步。

是春末了,但空气还是冰凉清冷,而且因为碰上休息日,路阔人静,穿过两排明明拉下门闸休息,却依然隔着一条街和一道电车轨道,互相带着挑衅意味,狠狠地争艳斗丽着的名牌橱窗,慢慢往下走——我特别喜欢那样子微微带点凉意的天气,仿佛为散步预先铺下了一支清幽的主旋律,我也知道只要悠悠徐徐,一直走到街的尽头去,静静躺在前方犒赏我的,将会是我一直惦记的那一片秀逸的湖光和水色,以及一整座莹润碧绿,美丽得让人叹息的苏黎世湖。 

记得我和苏黎世湖打上的第一个照面,从来不知道,一座湖在必要的时候,其实也可以用辽阔来形容。更讶异的是,苏黎世湖面,原来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恬静娴雅,反而意料之外的活泼,它不断在阳光折射下,滑过粼粼波光,调皮地转换着深深浅浅的颜色:从银白到湛蓝,再从金黄到翠绿。倒是那群悠悠然在湖面上来回巡梭的天鹅,完全贯彻童话中的形象,一边优雅地伸长线条优美的脖子,一边骄傲地扭转头游开去,对游人投在湖面上,企图向牠们讨好的面包块,根本不屑一顾。



而湖畔上,除了等待搭乘游艇到湖面上转悠的游客,其实更多的,是静静地散着步,在步行中修行的“散步派”教徒——我沿着湖畔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最后穿过中古世纪的石桥,慢慢就往旧城的方向走去,而这一趟路,算是滋润了我枯竭许久,渴望好好散一场步的念想。

法国诗人是散步专家

之前也听说过,爱因斯坦还没有把他的物理和哲理好好梳理成章,在苏黎世大学当教授的时候,唯一的嗜好就是散步,低着头,漫无目的,脚步有点急,经常在夜里独自一个人踱到苏黎世湖畔散步,想把脑子里满满的理论给清出一个头绪,而我和他走过的,会不会碰巧就是同一条在苏黎世散步的路线倒是在意境上,法国诗人基本上都是散步专家,他们把散步当作一种优雅的轻艺术,或者更直接一点——他们都习惯把散步当作是和生活调情的一种方式。而我相信苏黎世人其实也是。

面对苏黎世的的温山软水,无论谁的岁月流荡到这里,都不会那么轻易憔悴。因此与其说我惦念苏黎世,还不如说我惦念那沿着苏黎世湖畔,慢慢褪下游客的外衣,把脚跟轻轻压在春末夏至的草地上,然后一边把心情慢慢散开去,一边把感受细细收回来,送给自己最恣意的一次散步。就好像,如果你愿意,散步其实也可以是一场精神上的艳遇——时间对上了,心情对上了,场景也对上了,既然爱情本身决定要发生,坦白说,我真的看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违背自己的欲念说不。

甚至我也相信,散步其实就是一部小说的开头,或一篇散文的结束。当你穿过一条陌生但妩媚的青石路,巷子狭窄而潮湿,而你拾级而上,梯阶旁的窗口上种着一株株傲气凌人的剑心兰,有人穿着亮橘色的套头针织衫,俯在阳台上心事重重地抽烟,后面有音乐响起,“Qiuzas ,Quizas,Quizas”,那画面犹如悬疑小说步步为营的开头,而他扑朔迷离的情人却躲在了窗帘背后,只看见一只娟秀的手端起咖啡杯子,那手指上的蔻丹,是血迹风干了之后的铁锈色——这样的场景和猜测,我都喜欢,都沉迷,都放不开,都记下来。至于我,大抵我真正想完成的,是随着机缘,是顺着际遇,从一座城市漂移到另一个城市,不断在新奇的城市散着步,也不断拼凑着在不同的城市的裡头,一个我应该在这一世之前已经认识的某一个陌生人,千方百计塞给我的一小张纸条,我只要把藏在纸条上的那一组号码对齐了,也就会恍然大悟,手心上错综複杂的神秘纹路,其实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摸熟了人情兴味和人性狡猾,都是事后事,而散步的美好,是因为它完全是当下的事。

最美好的散步,就好像一个不在计划之内的旅途,以及旅途上一段突如其来的独处,常常会善意地改变一个人的某一部分人格——当你提着行李步出机舱,回到你本来生活的城市,也许你自己并不知道,另一个新生的陌生的你,正尝试着去适应,如何和老旧的你共用同一个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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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身不由己,精彩在后/余棋华

文|余棋华 

人在江湖,那种身不由己也有其美妙处。

范俊奇说若回到25年前,或许应该全情投入文字。做起杂志,总是许多烦杂又繁琐去处理。出国看秀,见名人,喜欢的不喜欢的,许多的身不由己,却也成就了他25年后的自己。当年写的报告,或者就是普通一篇报道,怎么想到如今的镂空与浮雕,像是练了25年的内功,如今一掌发出,竟成了一绝神功。

他的“镂空与浮雕”可以去到像米盖朗基罗。米盖朗基罗所雕刻的胳膊和腿的动作相合,人体结构连静脉和肌肉的力度都可呈现。范的“镂空与浮雕”,写了人物的外层,也浮动内里的灵魂。米盖朗基罗雕刻的人体,精准度非常高;而范所写的人物,写当时的场景,那遭遇,那感触,跃然纸上。让已逝的人复活,让正活着的人再告白一次。我们读着读着,像是渐渐了解那个人,又或者明白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走下去,范又像是一个文字演员,由他去演了许多年代的男主角与女主角。在已知的故事情节,在已知的人物造型,重新搭建了那剧场的氛围,那男角或女角的心事与心情再演绎一次。

范是浮雕与镂空,我又想到有一人在香港,他用的是塑造与再造,把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却也可以——风华的、野性的、中性的、前卫的。塑造了其多变,再造她的奇迹。

他姓刘,叫刘培基。也不知此姓确不确实;无父无母无兄弟,这样的背景,这样身不由己的无奈,难不成就这般无奈的活下去么?

第一次听到有人整年的庆祝佳节最重要的是中秋节;不是生日,不是新年除夕,不是其他节日。

总是抬头寻月亮

无亲人,怎能开心吃年夜饭?庆生日?连生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仍疑惑。身分证的出生日期是真的日期,或只是为了填补上的日期。

这位香港服装设计师只庆中秋。无论在童年,在少年,总是抬头想寻找月亮,像是只有月亮在陪着他。

童年带着他的女人,也不知是养母,还是隐藏身分的生母,只是这女人在他十几岁时也不要他了。从今以后,他捉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安全感呢?从学徒裁缝到设计,从香港到留学英国,再后与梅艳芳的搭配,成就了那时代的形象设计师,也造就了他的巅峰。

他后来写了一本自传书名:“举头望明月”,他无法低头思故乡——连姓氏还是一个谜,更不知何处是祖籍。年少路茫茫,人海也茫茫,而那轮明月,黄澄澄,多少年来,与他最亲。他身不由己的开始,却也有精彩的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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