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文艺坊】年意·略感

1. 剪纸

听说你在北方



寒意冲上了天际,岸向

故土,思念裁成一帖

剪纸,如岁月 

非千穿百孔不显它深刻的

玲珑立体贴在



记忆上

2. 梅花

纸裁的梅花,在新春

摆一摆喜气的姿态

没有寒彻骨的南洋,经历

还是养出了一身,傲骨

凛冽过后,为何你没留下

共享梅花朵朵簇拥的

欢乐?

3. 红包

你把喜乐裹住

让我在往后突然想起

驻足的时候,打开

温习昔日的阴与晴

岁月没把你

留住,在相遇的

曾经

 

反应

 

商余

【南洋文艺】大难不死的山行

文:巫群香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是父亲对我说的。虽然没有确凿的科学佐证,但因有着浓浓令人释怀的欣慰意味,我选择相信。

那是一个有点儿喧闹的早晨,我们一行人步入了这森林保护区。这森林,虽然已对公众开放,但由于位处偏僻,仍然保有森林该有的模样,不似那座位处城市附近的山林,因着城市人的过度攀爬行走,山已渐秃,路径光滑得不见杂草,树木也沾染了城市的习气,疲软瘦弱,即便在阳光普照的清晨也朝阳不起来。

我们沿着蜿蜒的山径而上,高耸古拙的树一路相伴。我慢慢行走,沿途摸着一株一株茁壮的树,它们都有着树木本该有的自然的原始粗犷。一株树就成一道丛林风景。我抬头仰望那一株株插入云端的挺拔大树,想起起父亲。山上有直树,世上无直人,父亲曾如是说。我摸着其中一株瘿节累累,枝干有好几处有着明显折断又重长枝杈的大树。从那凹凸不平的沧桑树身,我想像树曾经历过的风吹雨打雷劈虫害。这绝不是株没有历史的“直”树。如果父亲现在仍伐木的话,这树他将要如何砍伐呢?

伐树首先得仔细观察树的长势和全貌才来决定该在树身上的哪一方哪一处下那第一锯,父亲曾如是告诉当时仍青涩的我。看着我眼前的那株大树,我揣测着:那么高大的树,父亲要往后退多远才能一窥树的全貌?父亲是如何观察树干枝杈叶子的长势?没学过几天数学的父亲,在没有任何计算仪器的辅助下要如何计算杈杈叶叶各方的比重以预测树被砍后将倒下的方向?父亲是如何选择从树身的哪一处切入他口中所谓的安全的第一锯?

父亲和死神的搏斗

我手摸着这沧桑的树,抬头张望,企图通过我的眼睛,试图了解父亲曾经每天都得完成的观树伐树的经历。热带雨林的树木,由于充沛的阳光雨露,树干上藤蔓交错,盘缠着各类的鸟巢蕨凤尾草青苔藤葛,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附生和寄居植物。那些寄居和附生植物,对于乡下长大的我并不陌生。我曾在某画厅里欣赏过某画家以树的寄生植物为主题的画展。那些有着长长藤蔓的寄生植物,在画家细腻的画笔下摇曳优雅地长驻画中了!我当时是那么赞叹那些寄生植物在画里的婀娜多姿。然,如今回心一想,也就是类似的附生和寄生植物,在当年也有分左右着父亲活命的机率吧?那第一锯,是父亲和死神的一场搏斗。父亲所押的注,是他的身体四肢,甚至性命。而在伐木的那些年中,父亲到底把自己给押上了几次?那第一锯的选择,不会比我们在人生旅途上面对爱情婚姻事业友情人格道德的选择来得容易吧?有好次父亲叙述他由于错误的判断死里逃生的惊险经历,都让我捏了把冷汗。然,父亲每次都呵呵呵呵地说:不怕不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无需任何数据支撑,我从当时就相信了。

走进这森林,走在那弯弯曲曲的狭窄山径上,我想起父亲。类似的山径,也曾是父亲另一夺命的陷阱:为赚取单薄的工资,父亲得在连树妖都正沉睡的夜半,在单薄狭窄弯曲的山路上,为避免连人带车地掉落山涧,小心翼翼吃力地扭着满载树桐的罗里驾驶盘,转了再转,转了再转,转了再转,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和死神玩着拉扯旋转的游戏。虽然有好几次4个轮子的某一车轮掉落在狭窄的山径边缘,然,庆幸的是,父亲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安然渡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这话,也因此在父亲的经历中一再被重述着。可是,父亲又真正地享了几年的后福呢?他甚至连我的大学毕业典礼都无法亲眼见证!

走着走着,就见着了高高山路下左边湍急的激流。一级级由天然岩石堆砌往下深凹的石级,阻挡了山流的笔直去路,湍流顺着岩石级冲刷而下,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瀑布。我不曾见过如斯晶莹清澈的山流,即便我身处高高的山径上,即便在水珠浪花飞溅小漩涡圈着大漩涡相互纠缠的时刻,水底下的岩石依然清晰可见。很快的,我的思绪便从父亲身上落入了山涧间。

凉然的山水令人心情安然清澈,更令我振奋的是,有人正在水上进行划橡皮筏比赛!我在高高的山径上看他们比赛划橡皮筏:看着一只只的橡皮筏急速地从一个岩石级冲刷至下一个岩石级,看着某队伍的橡皮筏由于无法平衡瀑布急流的冲力翻覆,看着落水的队员在水花漩涡中挣扎再攀爬上橡皮筏,我的心情随着那急流的节奏翻腾。我多希望自己也能在其中一只橡皮筏上,即便是在落水那一组也行!除了童年那段日子,我许久已没真正地亲近山溪了。可那毕竟是一个空想,带着一腔的羡慕,我继续我的山行。但是,我毕竟还是落水了。

那完全是一个意外。

意识到自己已落水

在山径上走着走着,我们走上了一座横跨在急流上的桥梁。俯首远眺,一道道毫无规则的急速水流,如人与人之间的聚散,匆匆在岩石级下相聚形成精致美丽流动的水纹图案,又疾速分离。如如不动的,就只有躺在河床上的岩石。看着那透澈的水流,我多想一亲方泽啊!于是,我绕到了桥底下,选了一块表面粗糙的岩石,溪水也看起来不甚湍急的地方,准备洗一洗手,体会体会那山溪的冷然。可那表面粗糙的岩石极其狡猾,我左脚刚与它接触那一刹那它就滑溜溜地把我扯入水中。当意识到自己已落水后,急流已把我冲刷下了一个陡峭天然的岩石梯级式的瀑布。接着,我听到了桥上岸上惊慌尖锐的呼救声,然后,急流又把我冲刷下了另一个岩石级。回过神后,在瀑布底下,我本能地用我所知晓的一切游泳技能,把自己往水面上托。可几番尝试我都被那从我头上冲刷而下的强大瀑布水柱压在水中。我摒息在水内往上张望,寻找逃生的机会。透过我那浅蓝色镜片的眼镜,再透过那清澈的水层,蓝绿蓝绿的视野是那么漂亮了。我想:这是我临死前的最后一眼的世界么?树木碧绿得那么青翠,天空湛蓝得那么不可思议!从水中,我看到有两个男士正疾速地从一个石级跳下另一个石级向我追来。可是,溪水那么湍急,他们跑得再快也比不上急流的速度,我离他们是,越——来——越——远——了!

莫名想起斜坡上老家

摒着的那口气愈来愈少了,天,怎么办?我就那样离去了么?是临死前的一种自然反应么:在急流无情地卷着我冲刷滚动而下时,我感觉那高高的两岸在急速地移动,就在水中生死搏斗挣扎的那一刻,我竟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位处小斜坡上的老家。

那是间用木板和简单沙砖砌成的村屋,是有着我和父亲共同回忆的唯一据点。那单薄的房子,因为有了父亲,曾那么的可靠,即使在门窗虚掩的夜晚我们依然可以酣然入睡。后来,由于工作由于学业,老家人气渐薄,除了逢年过节,老家的门庭开始冷落。白蚁首先老实不客气地在少了人气的老屋进驻。蛇虫鼠蚁也开始无法无天地在屋内横行。后来,听仍住在老家的兄弟说,他们还曾三四次和蟒蛇眼镜蛇面对面地打过照面。兄弟用木棍驱逐,它们竟然敢昂首吐信,大有恼怒人类打扰了它们庄生晓梦的雅兴,很有一种捍卫它们自己老窝的味道。可是,那本是我们的老窝啊!因此,兄弟只好以硫磺划地为限,向蛇哥儿们宣示我们对老屋的主权。又后来,在一个难得大家都回乡聚首,夜凉如水的晚上,竟有外劳沿着斜坡爬上来,从后门掩至,和正在后厅闲话的我们碰个正着!那外劳居然还胆敢和我们正眼对峙了好一阵子,直到家人随手拿起了可以当武器的椅子扫把锄头等物件,他才悻悻然地溜下斜坡离去。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这条前不着镇后不着村的偏僻村落,竟也成了外劳聚集和觊觎的地方。从此,我们再也不敢夜不闭户。

祖屋人气渐少,屋身也日益腐朽,那日渐败坏的居住状况一定让一手打造它的父亲很是忧心吧?想起父亲,我猛的意识到我不能就此放弃。我想在所有的家人当中,唯一可能知道我正在水中挣扎的人就只有那一直把我捧在手心上的父亲。父亲对如今正面临窘境的我一定很着急吧?我开始冷静,思索可以自救的方法。我把我N年前考救生员时所学到的技巧全用上了:全身放松不再和急流对抗,缓慢的在水中游动四肢,不再把自己往水面上托,一任自己随波逐流,一任急流把自己冲刷而下,一任自己在漩涡中打转,然后,在被刷下另一个石级暗流不太汹涌处,我拭机冲出漩涡,奋力往岸边游去。就那样,我最后成功地爬上了岸。上岸后,我的眼镜仍然牢挂在双耳上,小小的爬山背囊依旧紧贴在身后,在牛仔裤口袋内的苹果手机也没舍我而去,除了右小腿因和岩石碰撞而呈现的淤青,我竟然一切安好!父亲啊,是您的庇佑吧?

虽然,在落水事件过后的当夜,手机最后还是因为过度的惊吓带着我所有可以联系家人的阿拉伯数字沉沉昏死了过去。不过,我还是联系上了父亲。是夜,父亲入了我的梦。我说:我还以为我会在极乐和您相聚呢!父亲说:别胡说!你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父亲,又是农历四月清明,一个你离去的月份,您在那一方无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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