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把自己拆解了再重組

很久没想到父亲了。不,也不是完全没想到他,只是当回忆来到,已不会有过于浓郁的情绪。正如2019年的清明节,第一次在父亲过世后去扫他的墓。太阳开始铺晒,家人摆上祭物的时候,我动作迅速地擦洗坟座。再一次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参与、尽责,只是为了抚慰家人失去父亲的虚无。

2019年下旬,马华散文选集《爬树的羊》选入了我写父亲逝后时光的〈慢速行驶〉。虽然文章写好之后投去参加文学比赛,但书写的原意并不只为参赛,还有更多的一些什么。想借由文字发掘慢性病患者家属如何应对长期照顾的至亲过世后的困境?长期照顾者如何找回生活的节奏?如何排解如释重负的心灵空洞?这些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层面。总以为一个人不在了,身边的人只需面对单一表面的悲伤;其实不仅如此,生活有很多夹层,需要去翻找、整理。



我仍记得父亲的丧礼过后,那些重新拾取现实的艰难情况。当天晚上,我刻意躲开家人,独自出门到外头餐厅用餐。没想到将第一口饭送进嘴里时,情绪就崩溃了。长时间地讨好所有人、隐忍各种情绪,对自身的无形伐害是难以察觉的。父亲留下一堆没吃完的药物,我用塑胶袋整理了一袋,送去医院的药剂部,交给院内人员帮忙销毁。外人万一处理得不适当,恐怕会造成不必要的污染。面对仍活着的亲人,有满腹的情绪,这些情绪此时才终于表露出来:在渴望得到扶持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主动伸出手,你会觉得这种与袖手旁观无异的表现,比起外人的别样眼光或嘴脸,伤害程度其实更大。

轻刷过去重新示人

要处理的情感、情绪恐怕还有更多。那个人离开,带走了一屋子的哀怨无助绝望,使整个空间忽然显得空荡。我们常会说这叫怅然若失,但回溯过往的历史,平日夹杂在生活间的咒诅、忧虑、受怕,这些都要好好地轻刷洗走,才能重新示人。

2019年的最后一周,与友人上到金马仑过了几天假期。当时选择居住在丹那拉打,往后几天也多半就从旅馆步行到不远的镇上解决三餐、喝咖啡、阅读、休闲;不急着去找旅游景点,大大方方地随心所欲、无所事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需在意时间与行程。

山上的温度多维持在摄氏20度左右。有时中午睡意一来,就回到旅馆睡个小觉,醒来再出门去探索。虽然和一般人的旅游方式不太一样,却让我觉得舒服自在。没有截稿的压力,没有拼业绩的紧绷,没有社交的困倦,没有对人们要保持温柔礼貌的仪态要求。如将来有需要找个地方短期住下来,写作或修身养息什么的,必然会再回到丹那拉打。



2020年没有什么大计,只是希望一旦拆解了自己之后,能好好重新组合起来。保持平常心,只愿活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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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寂寞伤心咖啡馆/李宣春

【铁厨柔情】文|李宣春

事发之后,我继续去小星喝饮料,也继续去老麦吃汉堡、苹果派和冰淇淋。

我相信每个人有选择消费的自由,而我没有这方面的包袱,所以一切照常,但我总感觉他们的员工不像以前充满热诚和投入了。即使他们依然专业地调制饮料和备餐,你终究可以感觉空气里有些氛围不一样了。有一汪阴云始终停留在店里。

初上大学的时候,到小星消费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毕竟当时一杯饮料的价格就相抵好几顿的杂菜饭。

特意营造过的明亮空间,像圣所一样,让人一坐下就自然地沉静,可以安安静静地待好久。毕竟那时候手机功能还很呆板,我们的专注力还没涣散。

曾经,我梦寐的大人的样子,就是带着手提电脑来到咖啡馆,一边喝咖啡一边就着笔电写东西。

我曾经在KLCC的美食广场趁着人迹寥落的夜间时分,用纸笔写下一篇散文的最后段落。那大概是我与纸笔关系保持密切的最后时光了。

很多年后,笔电成为寻常的工具。到台湾读研究所的第一周,其中一件要事就是到电子产品广场购买一台笔电。

我那台轻薄的华硕从开学用到毕业,带回来马来西亚时已老态毕露,偶尔还可以用来看电影煲影集。但我已不再喜欢背着笔电上咖啡馆,咖啡馆一般人多,容易充斥各种声音,要长时间专注并不容易。

用笔电写作的话,效果最好的地方还是住处或办公室,无人打扰或空气充溢着一种叫做纪律的东西。

找寻我心安放之处

我常在星期五或假日前一天下班后,吃过了晚餐窝在小星几个小时。虽然随身会带着书(通常是小说),但阅读进度不会太有长进;更多时候是一边吮着吸管,一边滑社交媒体上的各类资讯。

如此便是我短暂地抛开凡俗、放空脑袋的方式。即使我实在不喜欢那些季节性的特调(甜)饮料,一杯绿茶拿铁就可以让我打发一段时光。

当他们发起罢喝小星,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时的我,已经学会喝冰或不冰的美式。商业味堆砌出来的气质场所有一天竟然成为苦情酸涩的店铺!

许多年之后,家乡小镇也开了一家小星。经营者在一块交通主道旁的空地上盖了一幢两层楼的建筑物,打造成据说是全马最大间的小星。回乡过年期间若是需要独处,我常会到那里泡一段时间。

有一次遇到少年友人离世,我在2楼靠窗的位子看着外头过于明亮的蔚蓝,轻轻哀悼,轻轻思索停止流浪归返安定的可能。

近期再去,他们关闭了上层,只用底层做生意。

是啊,什么空间诗学或小资生活经营,统统都被剥去了,留下赤得精裸的生意场所,跟满街随意开展、价格低廉的饮料店没什么两样。

其实不过是要找个我心安放之处,我找了很久,始终遍寻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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