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浅论“禅净双修”

很多佛教徒时常把“禅净双修”挂在嘴边。他们以为“禅”就是打坐,“净”就是念佛,所以就想当然的以为只要把双腿盘起来,口中念着佛号,就是“禅净双修”或者“禅净共修”。其实,真正的禅修者,或者念佛人,不会鼓励“禅净双修”。



“修禅”与“念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法门。真正的修禅者以在此世间开悟为目的,所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禅宗六祖慧能大师之语)。修禅是直指人心的法门。修禅者希望在此世间亲见本来面目,见性成佛。如果这一世不能开悟,就期盼下一世再来人间继续禅修,直到在此世间开悟。而真正的净土行者(念佛者)则以信、愿、念佛求生西方为修行的宗旨。念佛者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业障重、根机差,不可能在这个世间开悟,而希望往生极乐世界,他们明白“但得见弥陀,何愁不开悟”(净宗六祖延寿大师之语)。

“禅”与“净”两个法门的最终目的是一致的,都希望开悟成佛,但是,两个法门的着力点是很不一样的。禅宗主张以自力解脱,而净土宗则主张依靠他力(阿弥陀佛的愿力)救度。靠“自力”的修禅者,既然对自己的参禅功夫很有把握,他们不会依赖“佛力”。参禅者纵使表面上念佛,心底并不真信阿弥陀佛,他们也没有发愿要往生西方。

净土宗不认同“唯心净土,自性弥陀”这个说法,因为绝大多数的人是妄念一大堆的罪恶生死凡夫,自己没有办法达到内心彻底清净的境界,所以必须依靠佛力来完成。

静坐念佛号者,如果他是真信阿弥陀佛,切愿往生西方,他是修净土法门。他念佛的时候是否有盘腿,是否进入禅定状态,那是无关紧要的,关键是真信与切愿。

延寿大师《禅净四料简》



很多佛弟子都听过净土宗六祖延寿大师的《禅净四料简》。

第一:“有禅有净土,犹如戴角虎,现世为人师,将来作佛祖。”

第二:“无禅有净土,万修万人去,但得见弥陀,何愁不开悟。”

第三:“有禅无净土,十人九蹉路,阴境若现前,瞥尔随他去。”

第四:“无禅无净土,铁床并铜柱,万劫与千生,没个人依怙。”

许多人拿《四料简》的第一句“有禅有净土”,来标榜“禅净双修”,而这也成为一个传统的说法。近代的净土宗祖师,印光大师批评许多不明白者把“修禅”与“念佛”合并一起,美其名为“禅净双修”。大师说那不是“有禅有净土”,而是“无禅无净土”。大师解释,参禅还没有达到大彻大悟的境界,不名“有禅”。只是盘腿打坐,根本不够资格说是“有禅”。

“有净”者是对念佛法门产生真正的信心,恳切希望这一期生命结束之后往生净土,并且根据自己的客观条件,不拘数目多少,持之以恒,老实的持名念佛。一向专念(认定一个方向,不换题目)的念佛人,纵使没有进入念佛三昧的状态,他们依然有把握凭仗阿弥陀佛的愿力,横超三界,往生极乐世界。只是随口的念几句佛号,不算“有净”,那只是结一个善缘。

《禅净四料简》一开始就直截了当的指出“有禅有净土,犹如戴角虎”。请问,哪里可能有“戴角虎”?这个“戴角虎”的比喻是要表明,想在这世间参禅证悟(有禅),同一个时候,又想念佛发愿往生去到极乐世界之后才开悟(有净),一脚踏两船的修行方法是行不通的。

净宗延寿大师说“有禅有净土,犹如戴角虎”;禅宗慧能大师说“离世觅菩提,犹如求兔角”。“戴角虎”与“有角兔”这两个比喻异曲同工。慧能大师指出,修禅者离开世间寻找开悟之道,就犹如寻求“有角兔”,是求不到的。对修禅者而言,“觅菩提”必须是在这个世间;而对念佛者而言,开悟是去到极乐世界之后的事。两位祖师(一禅一净)各自从本身的法脉说出一番至理名言。

修法应依照祖师教导

修什么法门就必须依照那个法门的祖师的教导,不可以乱套。要理解祖师的开示应当先要对祖师的法脉有一点认识,否则会被祖师的名言搞糊涂的。不同的法脉会有不同,甚至相反的教导,例如,禅宗不注重念佛,净宗则说必须时常念阿弥陀佛的佛号。

《四料简》接下来说:“现世为人师,将来作佛祖”。请留意“现世、将来”这4个字。“现世为人师”是专指“有禅者”自己在这一世证悟了,成为世人的导师。“将来作佛祖”则专指“有净者”临命终时,神识去到极乐世界,将来开悟之后,乘愿再来,随类应现,化度众生。

要“有禅”非常不简单,要“有净”就比较容易;前者是难行道,后者是易行道。正如《禅净四料简》的第二料所说:“无禅有净土,万修万人去”,第三料所说“有禅无净土,十人九蹉路”。

第二、第三料的这几句话是鼓励学佛者选择“万人修万人去”的念佛法门,而提醒修行人不要花了很多时间去修禅,后来发现根机不对,蹉跎了岁月。既然鼓励修念佛法门,而又善意的提醒要避免修禅,《四料简》的作者是对佛法大有成就的人,他怎么会自打嘴巴,去鼓吹“禅净双修、禅净并重”呢?其实,自始至终《四料简》都是在推崇净宗。

《四料简》没有贬低禅宗,它只是说明一个事实,修禅者“十人九蹉路”。它是劝导“摄禅归净”:当修禅者遇到突破不了的瓶颈,发觉无法靠自力开悟,就应及时的改修念佛法门。在2003年,台湾佛教界鼎鼎大名的李元松老师(“现代禅”的创办人)“弃禅从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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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彼岸

几位大师,几则真事/覃亚湾

湾言直语:覃亚湾

1400年前的净土宗祖师道绰大师(净土宗开宗祖师善导大师的师父)14岁出家,对《大涅槃经》以及禅学有很深的造诣。大师在48岁那年来到净土宗的祖庭玄中寺,看到记载昙鸾大师(第一位注解《往生论》的大师)修念佛法门的碑文,深受感动,毫不犹豫的把自己下了几十年功夫的《大涅槃经》以及禅修放下,决定改修念佛法门。

1200年前的百丈禅师是唐代禅宗的高僧。大师是汉传丛林清规的制定者,后代的佛教徒把那些清规冠上大师的法号,称为“百丈清规”。大师著有《百丈禅师丛林要则二十条》。大师的这些要则成为古往今来各大丛林所奉行的警语。它一开始就说:“丛林以无事为兴盛,修行以念佛为稳当”。

400年前的藕益大师年纪很轻就开始修禅。根据大师自己的形容,已经修到“悟知此身,从无始来,当处出生,随处灭尽”甚深的禅定境界。他在28岁那年,闭关修禅,于闭关中得了一场重病,才恍然发觉自己的禅定功夫还是不得力,不能解脱生死,而改修念佛法门。后来大师被尊为净土宗的第九祖。

“火光三昧”自化

活了120岁的虚云老和尚(1840-1959)是近代鼎鼎有名的禅师。老和尚的弟子却并非全部是修禅的,其中一位是专修念佛法门的具行法師(1876-1924)。根据《虚云老和尚年谱》记载,具行法师不认识字,他白天种菜,晚上礼佛、拜经、念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后来法师自知时至,自己拿了几把禾秆,面向西方念佛,现神通出“火光三昧”自化,虽然被烧成灰炭,依然巍然不倒,等到虚云老和尚轻轻的敲一下引磬,他才倒下,变成一堆骨灰。当时虚云老和尚向这位修净土法门的徒弟的骨灰恭恭敬敬的下跪。

弘一大师(1880-1942)被佛门弟子奉为中兴南山律宗的第十一代祖师。虽然积极弘扬律宗,大师也念阿弥陀佛,修净土法门。大师经过多次恳求,终于在晚年如愿以偿,被净土宗的十三祖印光大师破例收为唯一的出家弟子。弘一大师在出家几十年后自我批评“心与禽兽差不多。恶念一天比一天增加,善念一天比一天退失”。大师自认伏灭不了心中的恶念,必须靠佛力加持。许多人误以为大师的临终绝笔是“悲欣交集”4个字,其实是“悲欣交集见观经”(临终时看见《观无量寿经》所描述的殊胜境界,以致“大悲心、欣求心”交集)。

专一念佛 威力最大

几十年前的广钦老和尚(1892-1986)禅定功夫非常了得,有过入定4个月的记录。法师那次的入定,最后因为弘一大师在法师耳边轻轻三弹指,法师才从定中出来。法师在42岁那年受具足戒,不久之后他只是带了十多斤的米,就进入山林,在一个岩洞,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禅修。米吃完了,就以野果充饥。后来也一直以水果为食,所以有“水果法师”之名。在山洞修禅的时候,法师曾经感化老虎,蹲在山洞前,替法师看守门口,因此又被人称为“伏虎和尚”。老和尚晚年的时候却劝弟子们念佛。老和尚开示:“莫放逸,多念佛是当务之急。一切法门中,以专一念佛,效果威力最大。”老和尚本身是在一片念佛声中往生。

近代中国的佛门泰斗,修禅一辈子的本焕老和尚(1907-2012)在晚年开示:“算来出家已经六十多年了。这60年来一直习禅,但我自己的回向还是要生西方极乐世界。为什么呢?因为我现在没有把握说将来一定做什么,所以要念佛,要阿弥陀佛的愿力来摄受,求生西方极乐世界。”

台湾“现代禅”教团的创始人李元松老师(1957-2003)在往生那年发表的“向佛教界公开忏悔启事”,大半生禅修的他,后来推崇净土宗。由于李李元松当时在佛教界是一位相当有名气的人物,其启事震撼了当时的佛教界。他的启事如下:“凡夫我由于生了一场病,九月下旬方觉过去的功夫使用不上,从而生起疑情:过去所谓的‘悟道’应只是自己的增上慢。我为往昔创立的现代禅在部分知见上不纯正之一事深感惭愧,特向诸佛菩萨、护法龙天、十方善知识、善男子、善女人至诚忏悔。我今至心发愿往生弥陀净土,唯有‘南无阿弥陀佛’是我生命中的依靠。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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