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抵东海岸，闯入一片陌生的土地，一切都觉得新鲜。除了关丹、瓜拉丁加奴（当时的称呼）和哥踏峇鲁之外，东海岸并没有什么大城市。对我来说，关丹只是路过；瓜拉丁加奴是自己执教州属的首府，离开我工作的北部日底小镇还有近70英里（当时还用英里来测量路途的距离），没事时很少前往；而哥踏峇鲁是北端吉兰丹州的首府，距离日底小镇约三十多近四十英里，是我所在最近的城市了。东海岸的城市，虽然也有店铺成列，楼房矗立，街道也有车辆行人，但是，置身其间，总觉得跟西海岸的城镇不太一样。人流较少是其一，车辆也没有这么急速冲刺。带给人的是一种比较闲适的感觉。对我来说，那种感觉是比较惬意的。

我住在丁州（还是当时的叫法）北部的小镇日底。日底比较靠近吉兰丹东南部的巴西布地。其实，两个小镇的中间还有很多个村庄、市墟，还有一些散散落落的小店子，卖些杂货与日用品之类的东西，以及设立在路旁的一些小摊档，卖些土产，以及饮食之类。在日底附近的道路旁，也不缺乏这类的小型店子和饮食摊档。这些都是小地方最基本的供需设施，简单朴素，却足以应付地方上居民与过客的所需。没有繁忙吵杂的景象，也没有你争我夺的场面，一切都在平淡和谐中运作。驱车经过，感受到的是一种自适的优雅。

生活节奏比西马慢

很多从西海岸过来执教的同道，开始时都会不习惯。大家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适应。首先，这里的生活节奏肯定比西马的慢了很多。过惯了匆忙讨生活的，突然间不必赶忙，见到别人办事斯条慢理的，还真的很不习惯。就连每天都必须翻阅的报纸，也可能要到近午或午后才能到达。生活习惯自然得作出一些调整。街道上，没有匆匆赶程的人，朋友碰头，打个招呼，甚至停下来聊一阵，或者跑到咖啡档喝杯咖啡，浓浓的情意就像喷鼻的咖啡香味。猫狗可以随意在店铺外的廊道上见到，既不怕生人，也没有人会刻意去驱赶它们。

去到乡下，林荫处处。三五成群的牛羊牧于野，泰然自如地啃食着青草。而屋宅的周围，高脚楼外的草地上，几只鸡只随意地走动、啄食草粮，捡拾碎石；多么地闲哉悠哉。时而也会见到牛羊，有的是主人守在一旁的，或立树下，或坐礅上，任有牛羊自去。有的牛羊，或许是离家不远，并没有看到放牧的人。三三两两，就是走在道旁，或越过马路，总是总不会有人去惊吓它们，它们也似乎不受外物的干扰，一副淡然无忧的样子。我的一个从西海岸过来的朋友说：“这里的牛羊猫狗，走起路来也是慢吞吞的，和驯而不急躁。”他因此而下了一个结论说：“人是环境的产物，而一切动物也是环境的产物。因此，东海岸的动物，生活节奏也比西海岸的慢了半拍。”

时间变得比较漫长

或许，人一闲适下来，每天的时间也似乎变得比较漫长了。我们在西海岸，不难找到娱乐场所消磨时间。日子容易过。在东海岸，尤其是上个世纪的那个落后偏远的东海岸，又住在小镇，找不到歌厅酒榭这样的娱乐场所，生活平淡多了。日底有一间老旧的戏院，上映的多是过时的老戏，而且每天只有晚间一场；但是，对于想消磨时间的人来说，也聊胜于无了。至于是否有人私下玩牌聚赌，我并不太清楚。但是，风起的季节，有人在草原上放起了风筝，不但有人追随，也有人围观。此外，黄昏时刻，年轻人在操场踢足球，或者在空旷的地方玩藤球、打羽球的，也足以消磨时间。

更常见的，是稻田地段的小河道，在下午凉风习习的时刻，一些农民提了钓竿，闲哉悠哉地在钓鱼。这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一种消遣，意不在鱼获的多寡，而在于垂钓的乐趣。我不时也见到一些村民，着沙龙，三几个人围坐在道旁的候车亭里，耿耿而谈。这些午后闲谈的村民，男女都有。一般上是男的占一个亭子，女的又占另一个。臆想他们家居人往，无所不谈，一个闲适的下午，就这样无忧无虑地打发过去了。

以前在西海岸生活，我很害怕清闲，一有空总是想办法找事情做。总觉得忙才有意思，忙得忘了自己更是难得的好事。然而，来到了东海岸，置身在一个大部分时间都相当清幽的环境里，见到当地人是如何在清幽甚至是贫困中活得惬意，我才真正地认识了闲适的珍贵，也才慢慢地体味到闲适的富足。当时自己年轻气盛，动不动也跟人喊寂寞什么的。等到自己渐渐地把心收敛起来，能够安心地读书时，我才感受到东海岸的清幽闲适所带给我的启示。那时才会觉得，自己被派到东海岸来执教也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