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天下第一痛:出尽法宝/黄碧瑜医生

我从来没看过像小爱这样,没几天就跑来“串门子”的病人。



小爱患上了三叉神经痛( Trigeminalneuralgia)。有一天,她左脸颊突然开始感觉痛,自此之后,疼痛就纠缠着她,挥之不散。三叉神经痛可不是开玩笑的,那种痛简直就是痛入心扉,痛得坐立不安,寝食难安,有人说是“天下第一痛”。小爱的痛一发作,她就急急赶来看医生。吃了药,刚刚好了一些,没几天她又愁眉苦脸,面无人色地出现在诊所里。

痛因未明时长时短

大多数病人用了一种药物都大概可控制疼痛。小爱试了第一种药,疼痛稍微好了又恶化,不得已又增加第二种,第三种药,却只有那么一点点好转。小爱病情起起落落,时好时坏,同时药物副作用让她每天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上班。小爱任职客服部门,就算不说话,脸上也不可没笑容。更甚的是,她工作时冷气直吹脸部,忍住痛还要强颜欢笑。小爱每个月频密请病假,表面上却看来好像没什么,同事也许会怀疑她装病偷懒吧!

三叉神经线属于第五条颅神经线,掌管半边脸部的感觉,同时也控制脸部的咀嚼肌肉。三叉神经线顾名思义有三个分叉,分布在额头、面颊和下巴部位。当三叉神经线受到刺激或破坏,就会引发三叉神经痛,特点是在面部半边,三叉神经分布区域内,有剧烈的疼痛。这种痛可以突然发生,历时可能很短,但会重复性发作。刷牙,说话、洗脸、或风吹脸部时,甚至走路时都会导致阵发性时的剧烈疼痛。没发作时人就看来好好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三叉神经痛的原因不明,有些是因为三叉神经线在脑部被其他周围组织所挤压,比如微血管或是一些良性肿瘤。核磁共振影像显示小爱的三叉神经线没有被挤压的现象,所以微血管减压手术看来也解决不了她的问题。。



进行伽马刀治疗

眼看太多药物也没显著效用,我唯有把小爱推荐给脑神经外科医生,进行伽马刀(Gammaknife)治疗。伽马刀其实不是什么刀,而是用先进的放射治疗来照射三叉神经线,阻断疼痛神经的传导,以大幅度减轻疼痛。刚开始小爱听到“刀”,以为医生要把她的头颅劈开,就非常犹豫,过后拖了1个月,痛得没办法才同意了。

伽马刀治疗之后,刚开始好几个星期她的痛有很大好转,但是不知怎么地又开始抽痛了。伽马刀的疗效要几个月后才会显著,但是小爱现在的痛,还是要即刻解决。之前各种各样口服药,伽马刀等等很多法宝已经使出来了,接下来还能做什么?看来最后一招就是注射肉毒杆菌素(Botulinumtoxin)。

小爱痛得没话说了,这次没什么犹豫,也不哼一声的,就让我在她的左脸上用针扎出几十个小洞,把肉毒杆菌素注射进去。大概一个星期后,小爱的痛才明显减缓。

后来小爱越来越少出现在我诊所了。几个月后突然想起了她。电话另一端的小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说自己没什么痛了,所以少来了。

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黄碧瑜医生

反应

 

保健

对腰椎穿刺抗拒,为什么?/黄碧瑜

这是一则真人真事。

我走进病房,病床上坐着一位男病人,床边椅子上则坐着一位女士,两人面色沉重。

病人蛮年轻,一头浓密卷烫的长短发直达耳垂,脸上戴着厚框眼镜,身材清瘦,目测将近40岁吧。女士则是身穿素色马来传统服装,身材微胖。一见到我,病人急急问道:“医生,我今天早上发现自己双脚无力,我是不是又患上了GBS?”

一年前,病人入住另一家医院,症状是双脚无力,但是一星期后奇迹康复。医生们百思不得其解,出院诊断为GBS,病人过后一年里平安无事。365天后的今天,症状又出现了。

急性肌肉瘫痪

格林巴利综合症(Guillain-Barrésyndrome,GBS)又称脱髓鞘多发性神经炎。格林巴利综合征是由免疫系统失调引起的周边神经系统发炎,导致病人有渐进似的急性肌肉瘫痪,从脚部开始蔓延至双手和脸部,严重者会因呼吸衰竭而需要短期依赖呼吸辅助器,更严重则可造成死亡。

上一回被诊断为GBS后,病人对病情特别焦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GBS相当罕见,复发更是鲜有所闻。虽说病人走路一拐一拐的,但除此之外,临床检查时脚部神经线反应完全正常。我还未解释,病人已经很紧张地说问:“医生,我会痊愈吗?你会为我做扫描吗?我已经上网找资料了,你能不能再告诉我GBS是怎么诊断的?”

“GBS主要是临床诊断,除此之外还需进行腰椎穿刺,因为……”话没说完,病人已经大声打断了我的话。

相信谷歌资料

“我不想做腰椎穿刺,我不会同意,那你还有其他什么诊断办法?”病人情绪有点激动,说话开始大声了。

“主要还是临床诊断和脑脊髓液检查,当然我们也可以进行神经传导检查。”现代病人随时可以“谷歌”资料,而且对技术性的资料特别敏感。

“腰椎穿刺是用来获取脑脊髓液以进行检查,除了诊断,也可以排除其他症状相似的疾病。不做的话,可能会减少诊断的准确性。”我慎重地说。

虽然病人有权决定自己要的是什么,医生也不可强迫病人接受他们的专业建议,但是病人必须明白做了这些决定的后果。腰椎穿刺其实只是脑神经疾病里一个安全而常见的检查,可惜不少病人相信坊间各种对腰椎穿刺的错误说法。病人不想进行检查也是常见的事,只是这样会增加诊断的难度,也可能造成治疗延误。

“医生,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要做腰椎穿刺,你没听到吗?你不要逼我,我是某某银行总经理,你不要以为我没受过教育。我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只不过最近工作压力大病倒了,我只是要知道到底我是不是患上了GBS!”

总结沟通不良

接下来的5分钟,无论我怎么解释,病人都不能接受,反而越描越黑,只能以“沟通不良”来总结。

“先生,我并没强迫你做腰椎穿刺,我也不认为你患上GBS……”病人可能是近期因各种工作上和心理上的压力,造成情绪紧张和假性的双脚无力。

“医生,我觉得你没听你的病人说话,我一直说不想做腰椎刺穿,但是你就是一直提起,我对你很不满意!”这一次,身边的女士看到气氛有点僵,也不自由主地站了起来,还和我打眼色想要缓和局面。

说到这里,真是缘分已尽。面对不可理喻的病人,我百口莫辩,只能做最后努力来力挽狂潮:“先生,我说的都是GBS诊断方面一些技术性的事实啊,也没强迫你做任何检查,如果你不明白我说的话,可以问问你母亲,她一直在旁边听着,看她明不明白我说的话。”

突然几秒诡异的寂静,接下来病人半吼道:“那是我太太!不是我妈妈!”

病人长得冻龄,当然不是他的错。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那间病房,重点是我后来还是安全地走出来了。也许是时候参加口才训练班,或是换一副新眼镜了。

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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