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绝唱
在那遥远的地方/海凡 

芭场遇袭,男同志铁强在敌人第一排火中倒下;3位女同志冲散,带队中心无法集合,春希和另一位年纪较大的陈薇,急速赶回来报讯。

拉哈机场来了多架直升机。群众紧急传话:敌人的黑衣队又要进山!



指挥部做了新的部署,各个战区的战斗小组受命分头出发;芭场的工作队也重新调整,春希被调派前往。

她刚刚康复,苍白的脸才透出淡淡血色。队长关心地问她:“行不行?”

她灿然一笑:“没有我才不行呢!芭场边的地雷我有份装的。没派我去还要申请呢!”

出发前,她过来阿翔的小队,替他把随身的背包做了清理,非必要的东西,都连同她的一起收进铁桶下地秘藏。

部队随时可能转移。



阿翔望着熟悉的身影,眼里溢满了疼惜。环境骤变,他想若按了自己的主意,眼前这人,就得挺着个大肚子跋涉流荡。他甚至思忖,春希急于出发,是不是还有将功折罪的心理?要是从前,他是多么愿意顶替。眼下他却只能是一个拖累人的包袱!连随身衣物都要她帮着收拾。他的耳际发烧,好像一面明晃晃的镜子高挂,投射出自己脸上,心上的累累污斑秽迹。

要走了,春希悄声说:“莫怪我。照顾好自己。”眼睫毛闪动,忍不住泪滴。

****

此番敌人进山行动迅猛,没过几天,第一战区的地雷就连环爆响,紧接着直升机轮番扫射,然后就在“隆隆”的电锯声中,大树连片翻山,辟出临时机场供直升机运载伤兵。

次日第二战区发生了遭遇战!消息传回来,同志们都安然无恙。而那一阵阵骤响的枪声,却在部队上下悠长的回响。营盘做足了对空掩蔽,严格控制声音、火烟,生活作息完全处在战时状态,焦灼与不安的阴翳沉沉笼罩在同志心坎。

芭场在两个战区之间,是一个暴露的显眼的目标,它不在前线却瞬间会化为火场。

阿翔的心一直绷得紧紧的,每天盯着出发芭场的工作单子,去揣测新的动向。

      那天深夜部队派出五、六十人的大队,潜入芭场,赶在天亮前,摸黑抢收回约2000公斤的木薯,处理后可供队伍大半个月的口粮。

丁峰回来后交了一包东西给阿翔,说:“春希给你的。”

打开来一看,却是一块自制的月饼,木薯的外皮红薯的馅。在煲开水的大锅盖上烤得焦赤金黄。

阿翔猛然想起,夜晚的上弦月一天比一天明亮,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

然后,黎明时分,又一阵枪声骤响!这回离部队更靠近了,就在芭场的方向。吃早餐时,同志们低声议论,猜测,估计队伍即将转移。

阿翔吃不下早餐,回小队再收拾杂物,压抑不住一颗心“嘭嘭”乱跳。

“砰砰砰砰——“又是暴雨般的密集枪声,夹杂着零星的交锋枪响。

一个多时辰里连续发生的战情,把同志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上。

营房沉寂着,风摇林梢,沙沙作响,除了哨务,几乎听不见杂沓的脚步声。大家沉稳地等待指令。

有同志看见芭场小组带队中心回来了! 满头满身的汗水,直奔指挥部,卡宾枪晃动,飘出依稀的火药味。

4人的芭场小组,回来只见她一人。同志们不问不说,心却落崖般地直往下坠。

指令下达,即刻转移!

指挥部通报:芭场遇袭,男同志铁强在敌人第一排火中倒下;3位女同志冲散,带队中心无法集合,春希和另一位年纪较大的陈薇,急速赶回来报讯。

 队伍撤离营房,留下一个战斗小组,去约定的信箱等候冲散的两位同志。

大部队则需以最快的速度,往西南方向破路前进。队伍里不少老弱病残,一定要在敌人切进内围之前,甩脱它,隐蔽到一个安全地段。

下午,3点多钟,队伍攀上了泰、马的国界分水岭,这一带绵延山脉的最高峰。

山龙愈走愈狭窄,不时见到裹着翠绿地衣的奇石拦路。

山风呼呼,雾霭飘飘拂面而去。

脚下一条小径在芒萁,鳞毛蕨,藤蔓类植物掩蔽下蜿蜒穿行,龙顶再没有擎天巨树。山峰两边都是峭壁,在丛丛荆莽之外,俯首望见起伏连绵的树冠波涛似的翻滚远去。

阿翔走在丁峰前面,他的断脚被铁义肢摩擦,一路隐隐作痛,说不定已擦破了皮,走得一脚高一脚低。

原来他还背着小包袱,在陡坡前冷不防被丁峰一把夺了去。丁峰还下半山腰砍来一根木棍递给他当拐杖。

阿翔一路走一路留心,他记得春希从国界龙带回去的猪笼草、野胡姬;记得她说:“想不到吧,那么高的国界龙,人都难走到呢,却长满这样的草,开遍各色各样的花!”

然而,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哦,国界龙好长啊,也许还在前方,有满坡的山花等着他!

他们来到山脊上一块小小的平地,据说这是地图标示的国界龙上的一处巅峰,队伍稍事歇息。

3、4点钟的斜阳已经疲态尽显。穿透云雾的白光撒下的淡淡微温,以及一路登山额上颈上的潮润,转眼被山风吹散。

阿翔看见峰顶矗立着唯独的一株树,苍劲的主干大腿般粗,齐肩高处枝桠横生;树干,枝桠爬满了不知名的寄生藤蔓,垂下宛如绿色的流苏。

他跨步迈去。然后,拉着树的枝桠,蹬着树干突出的瘤肿,向高处攀爬。

“喂!干什么呀你?”丁峰跟上来阻止。

“我上树去看看。”

“……你下来,我替你看。”丁峰把手搭在额头下,转向芭场的方向。

“不。”阿翔沉声回答。把身子往上引,铁脚已站在一杆横桠上。

丁峰趋近树头:“小心啊!”抬眼看着阿翔拨开枝叶,一寸一寸地向上攀升……

云遮雾障,四野苍茫。

云天外飘来一蓬暮霭,像歌声停落在阿翔心上: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 ***

第二天,指挥员向阿翔传达:那个清晨春希和陈薇一起从芭场突围,半路上又与敌人遭遇,陈薇大腿受伤,春希抢救,没能躲过敌人密集的炮火!

阿翔低着头,罩在头顶的恶梦已成现实,他浑身空荡荡的,再无说话的力气。

指挥员抚着他肩头:“春希真英勇!敌人在街上对群众说,‘要不是她回头背伤者,我们也打不到她!’多好的同志啊!”

****

悠悠袅袅的笛音,还在营盘飘拂弥漫,还在林梢千回百转!

夜幕垂下。站在大波罗树旁的阿翔,吹啊吹啊,全副身心在乐曲中载浮载沉。他停不下来啊,他要把自己站成这大树的躯干,永远立在荒山上。

绝唱。在那遥远的地方。

(5,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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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南洋文艺】病因/孙天洋

入戏太深(散文诗):孙天洋

“您说的对,知道太多了,搁在心里确实是块病。”——中国电视剧《北辙南辕》

 

一件小事,搁在心里,可以成为一根刺,也可以是一只大象,甚或一栋高楼大厦:它或戳疼了神经,或刺激了脉动,或加深了伤痕;在无梦的夜晚,它甚至撞开风的梦呓幢幢,让人从病中醒着,从现实堕入谜宫中。

心不是很大,只比脑多点血性;心也不足秤,只比肝胆多重几两;心更加不厚道,只比脸皮更加具体。在心的世界里,有时候容不下一根针而易导致出血,有时候又不能负荷过重而易摔地开花,有时候更无法说好一个故事因为一开头就已经哑了。

我的心本是一个崭新的储藏室,岁月蹉跎,那些人事物留下的青霉苔藓,使我心病得脸色都发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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