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洪诗迪   摄影|姚春显/受访者提供

每每谈及可持续性建筑时，我们常先想到的都是靠机械动力来减低能源消耗的系统，譬如太阳能装置，因为我们常被灌输的就是主动式，而忽略了最基本的被动式设计，即靠自然的方式去减低能源消耗。

本期我们就要从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庐山草堂记》，以及我国资深建筑师黄乐群的住宅“Wooi Residence”，重新审视建筑设计的可持续性，以及现代人的居住环境和生活方式，特别是人与自然间的微妙关系。

方抵达黄乐群的住宅门外，先是被壮丽的外观震撼住，再循着大门旁的楼梯往下走，便发现一个挺有趣的开放式空间，那是黄乐群用以会客的地方，跟上方的生活空间是相互连接却又各自独立的设计。

对此，黄乐群介绍道：“1999年买这块地的时候，我就发现它的地形很特别，呈前高后低的倾斜角度，所以我就萌生了借用传统高脚屋的概念，将底层打造成一个可进行各种活动的开放式空间，而又不会影响到上方的生活空间的构想。

传统理念延伸设计

“因为我从小就在亚罗士打的马来村成长，所以他们的传统建筑设计理念，或多或少会对我产生一定的影响，尤其当我在澳洲攻读建筑学时，我才发现我国的传统建筑设计非常有趣。毕竟‘当局者迷’嘛，在国外有了对比后，才会恍然大悟自己国家的居住环境和建筑设计多新奇，这同时也加深了我想要多瞭解自己国家的文化的欲望，于是我便在1996年回国发展。”

但黄乐群也强调，他并不是完完全全取传统建筑的外观设计或装饰艺术来用，而只是取其理念，特别是从他们的生活方式延伸出来，与大自然和谐共生的一种互联关系，这也正是现代人的生活中所缺乏的一个重要部分。

有趣的是，黄乐群在中国古代诗人的创作中，也看见了这珍贵无比的互联关系。

庐山草堂建筑设计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庐山草堂记》，简单来说就是白居易将修建庐山草堂的缘起、建筑情况和周边景色等，以及自己归隐庐山的恬静安适心情仔细记录下来的文章。

他回忆道：“当中所提及的很多建筑设计的美学让我觉得很有趣，譬如他将草堂建在一条溪边，便可以将溪水给引进来沏茶，然后给草堂配置双层的屋顶，并将其中一层挑高好让北方的风能吹进来，而且草堂一定要朝南，原因是要充足的阳光，他把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了。

“而对我来说，他们这种重视环境的情怀，以及与大自然融合的建筑设计美学，将风、水和阳光等自然元素引入室内，在现代是非常难得的做法；我有不少的客户是要求与外界隔绝，他们最重视的3大元素就是遮光窗帘、隔音系统和空调，在室内几乎完全感受不到白昼黑夜、天气和虫鸣鸟叫等。”

再回看小时候背得滚瓜烂熟的诗，譬如李白的《静夜思》和孟浩然的《春晓》等，从相关的创作中就能联想到他们居住的环境，仿佛随时都能感受到外面的环境，那种与大自然和谐共生，敬畏自然、感恩自然也呵护自然的意境，让黄乐群忍不住打趣道：“若能穿越时空，特别想跟他们见上一面，哈哈哈！”

可持续性应“毫不费力”

这种与大自然的互联关系，正是我们最常忽略的，与可持续性息息相关的一环。

对此，黄乐群说道：“我们目前是有很多好的措施，但也有不少需要深思熟虑和检讨的地方，很多东西表面看确实是好的，可问题是在生产的过程中却会对环境造成伤害，甚至是在使用完后，它的后期处理也会延伸出很多的环境污染问题。所以当可持续性被商业化，或被相关单位强制实施时，我认为就会出现反效果。”

在他看来，真正的可持续性应该要是“毫不费力”的，即前文说的透过自然的方式去达到的被动式设计，包括周围环境、建筑朝向和内部空间等巧妙的设计和规划。以他的住宅“Wooi Residence”为例，有近80%的空间不需要使用空调，但在室内却丝毫不会感觉热，而这就是完善规划的重要性。

但这真的要亲身经历过才会有说服力，正如黄乐群说的：“刚开始客户一定都会稍显抗拒，但我其实不需要说得天花乱坠，只要让他们来感受一下就会理解，所以我认为最好的说服方式就是亲身感受。”而他的住宅设计也像一本“教科书”，帮助他让新生代更瞭解真正的可持续性，“这会比让他们看100张照片来得有用”。

原始状态示人

“Wooi Residence”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是，黄乐群主要采用的都是木和砖等天然建材，所以他的住宅设计没有繁琐累赘的摆设，正因为天然建材的纹理和周遭环境的植物就是最美丽的装饰物。

黄乐群解释道：“其实我很不喜欢马来西亚对待建材的态度，很多建筑的砖砌得乱七八糟，甚至还可以看到很多的漏洞，但他们就觉得涂上水泥浆就眼不见为净了。那对我来说就是在遮隐你自己的罪恶，所以我才决定不遮隐任何东西，而全以原始的状态示人。”

“当时在选择砖的时候，我也坚持不用面砖（face brick），因为我觉得添加了色素的视觉效果看起来很假，于是我就在附近找了一家烧砖厂，并保留了砖块原有的色泽、纹理和形状，所以你看见的每块砖都是不同的，甚至会有不平整的曲线，我就是喜欢这种真实感。”

实际上，黄乐群会选择砖和木为主要建材，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可持续性”，特别是木是可以再生的天然建材，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就地取材。但相信很多人都疑惑的是，难道用木不是要砍伐树木？砍伐树木不是会引起很多的环境问题？那用木真的环保吗？

隐含能源的省思

这确实是一个很值得深思和重新审视的问题，其实在可持续性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课题是‘隐含能源’，也就是说从生产、加工到运输等过程所消耗的总能源。而在众多的建材来说，木和竹是唯一能再种和再用的天然资源，其他建材在制作过程中都会消耗很多的能源和留下碳足迹。但木材的问题是在于越来越泛滥的贪污行为和砍伐活动。”

“其实当我们懂得照顾环境时，环境是会回馈给我们的，给我们提供源源不绝的资源，所以要照顾好大环境才是最重要的。而我们需要的是懂这课题的政治领袖去严格执行我们现有的法规，这就跟最近常发生的闪电水灾一样，过度开发也是原因之一，因为排水系统受影响，导致雨水没有地方去造成水灾。所以政策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严格执行。”

“而我目前能做的就是从大学介入，将正确的观念灌输给下一代，让他们知道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而不是一味地呼吁别人不要砍树，不要用木，其实重点在于完善的规划和执法。其实我对年轻一代抱有很大的期望，因为我发现他们的思维模式改变了，因为比起赚钱，他们更注重的是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