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鹅/李忆莙

这次于江南走了一回,从桐乡到乌镇,从乌镇到镇江、扬州,几乎每一顿饭桌上都有鹅。

在此时此地,你说叫我去买只鹅来烧制道什么肴馔罢,我还真的不知该上哪去买。即使是上酒楼餐馆,也不知哪家可以吃得到鹅肉。当然,鹅,我是见过的。小时候左邻右舍都有人养鹅,并让它们在前院后院自由地大摇大摆乱走。



防盗又防蛇

那时,养鹅是用来防盗的,从没见过有人将鹅杀了来吃。鹅很凶悍,见到陌生人就伸直脖子追赶。所以养鹅看门并不比养狗差。鹅不但灵敏尽责,而且攻击性特强,被咬着了不但不肯松口还带“拧”的呢。小时候我们都很怕鹅。鹅除了凶悍,会咬人、“拧人”,还很会吵,终日轧轧地乱叫;在院子里大摇大摆,走来走去,追这赶那的搞得鸡飞狗跳。

养鹅除了防盗还能防蛇,据说有鹅的地方是不会有蛇的,因为蛇怕鹅的粪便,一旦沾上了,沾着的部位就会逐渐溃烂,最后蛇必死无疑。

这些有关鹅的童年记忆,常常给我带来趣味盎然的回忆。然而此生却没有过多少吃鹅的记忆,似乎也只有一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丈夫不知从哪里得知在半山芭有一家烧腊店,店主刚从香港拜师回来专司炮制深井烧鹅。这“半山芭深井烧鹅”吃是吃过了,感觉就跟烧鸭一样,没什么特别,也就仅此一次。如今那店是否仍在经营中?则不得而知了。

五脏六腑都能入馔



这次于江南走了一回,从桐乡到乌镇,从乌镇到镇江、扬州,几乎每一顿饭桌上都有鹅。烧的、卤的、炖的、煸的、炒的、焖的,盐水的,总之就是花样百出,我都不太记得了。当然,“胭脂鹅脯”是不可能忘记的。因为《红楼梦》里的肴馔,有不少是鹅。而“胭脂鹅脯”是常被提到的。所谓胭脂是因为鹅肉呈玫瑰红色,像仕女涂抹的胭脂而得名。这红色的鹅肉原来是风干了的,叫“风鹅”。记得在扬州吃到一盘很漂亮的菜,叫风鹅片炒莴苣,一红一绿的非常悦目,吃在嘴里,有莴苣的清脆、风鹅的甘香,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风鹅无论怎样做都很好吃。尤其是风鹅切丁炒饭,我一口气可以吃两碗。除鹅肉,还有鹅掌、鹅头、鹅翅膀,另外肝、肫、肠、脑、血等等的五脏六腑,都能烧制成盛馔,令人叹为观止。

在镇江茅山句容市,到处都是吃鹅的馆子,还特别强调是“老鹅”。什么“江边老鹅”、“莲藕老鹅”、“红烧老鹅”、“老鹅炖卤干”等等的“老”个不亦乐乎。是否吃鹅以“老”为好?当时没问,现在想来倒是觉有点遗憾了。

风鹅之于茅山句容,应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日常食品罢。在那里,不论是檐前还是屋后,举目所见都是晾晒风干的茅山老鹅。

吃鹅,当然要数扬州吃得最活色生香,最精致了。这与扬州的文化历史不无关系。曹雪芹写《红楼梦》,也连带写了一些鹅的食谱。曹雪芹祖上当官,三代四人曾任苏州、江宁织造与两淮盐政达60年之久。如此家势的富贵人家,讲究吃穿,生活奢华是理所当然的。到了曹雪芹这一代,当他提笔作《红楼梦》时,少不免会将祖上的生活排场写进去。因此扬州的风清朗月,讲究吃讲究穿,且能诗能画的儒雅江南便成了他的笔底风光。然而,这种极尽奢侈繁华的同时,却又是精致的、清丽的,充满贵气。惟此时的曹雪芹,正如他的友人所言:“扬州旧梦久已觉。”

谈吃鹅,而扯了这么多,且都是旧梦,难怪说写作是一种不断观察世情与回顾的劳作,看到别人总也得想想自己。冷雨无声,两百多年前的曹公,梦觉红楼,尽是前朝遗事,絮絮讲述着的却是人世间的瞬息悲欢。而枕畔留香,留的应是另一场飘忽的幽梦,比如吃鹅,胭脂鹅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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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开到荼蘼/李忆莙

一直以为,“进入中年”才是人生中最有感触的伤感阶段——眼看青春在凋零中,皮不细,肉不嫩的,这种伤感不就是“开到荼蘼花事了”的真实写照吗?

当然,若能把这视为大自然的规律,那敢情是最好。但是,要稳住此种“开到荼蘼花事了”的愁绪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且看,身处在这么的一个花花世界,到处五光十色繁华似锦,即使可以不留恋青春时期的光鲜岁月,也很难自我放弃。况且市面上到处都是五花八门唾手可得,触手可及的高科技新产品,真是日新月异啊。

装修门面最大乐趣

是以,镜子前的你,照见那日渐败坏的门面,是多么的触目惊心。这纤毫毕露的真相,让你无以遁形。少不免会想一想:好不好来一次装修呢?而那所谓的装修,见诸于行的是“大有大做,小有小做”,全视个人需求。

比如割割眼袋,抽抽脂肪之类的“小做”,花费不多。这不就像你闲来无事逛商场时无意间走进五金部门,顺手买几桶灰水回家刷刷墙壁般地顺理成章——喏,就如我友程女士,装修门面是她最大的乐趣;惯常做法是割割抽抽,十年如一日。何以如此锲而不舍?除了自信以外,最大的成就来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所以说,谁的青春谁不怜惜?

抢得一分是一分,救得一毫是一毫。在这范畴内,没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之说。谁能如此潇洒呢?到底啊,真正让人伤了心的是那几十年的人生,青春期是如此的短暂。仓猝间,来不及回首,人就老了,简直是措手不及!

总之,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不尽如意,并且是分阶段来惊扰的……

原来呢,连70岁的老太太,亦有她的烦恼和辛酸。看在眼里,竟是如此地刻骨铭心,让你意识到人生的烦恼是渐进式的,是流光惊扰美梦,并无一人可幸免。

事情是这样的:老太太与我一起出席一个宴会,兴许是想一展过去的风采,于是高姿态地穿上一双三寸的高跟鞋,虽然是粗跟的,但不到半个时辰,却见她坐在一处隐蔽的角落,脱下高跟鞋双手来回搓揉着脚跟,脸上现出痛苦坚忍的表情。

为免她尴尬,我装作没看见,不料却被她叫住,叹息道:“人老了真丢人!”她那淡淡的忧伤,使我不禁有种惆怅之感。

“看我这狼狈相,丢人啊。”她幽幽一叹,沮丧溢于言表。

而我心里却顿时敞亮起来,我是突然明白了,老太太的沮丧,不是因为高跟鞋。高跟鞋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人生的不如意,皆因非人力所能掌握。

顽强抵抗长期抗争

比如程女士,她锲而不舍与大自然的规律作长期抗争,与老太太的隐忍是一样的——不就是装修门面这么一回事吗。

世上并无“以为”。由此而产生的哀伤,此起彼落。所以她们顽强抵抗,活在长期抗战之中。惟人生苦短,几十年的光阴诚如一场寥落的短梦;而背景是一面镜子,反映真实的景象和生命的本真。

然而,谁的青春谁不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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