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迪，锡克裔，进院时，右膝盖肿胀，说话不清楚，内容也不合逻辑。明明我和他毫不相识，他却睁着大眼睛说看过我在羽球场打球。身为大忙人的我，最后一次出现在羽球场上，该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沙迪的虚构症，表示脑部记忆功能出现问题。他的病，看来真不轻。

想和沙迪的妻子求证病历，谁知妻子虽然有问必答，但答案都太“简洁”了，对生活上的细节出奇的一问三不知，更不会自动提供有助诊断的情报。和两夫妻同住屋檐下的老父亲，已经80岁，只会简单国语，也不太会表达，和媳妇的感情也很疏离。

沙迪的孩子们听说还小，妻子也从未带过来探丈夫的病。至于沙迪自己的说法呢？他说什么我也不敢相信！

迷离的病例

暂时只知道沙迪一周前在家跌倒了，自此以后就不出门不能走路，显得很累也很嗜睡。沙迪在医院里长时间都在睡觉，偶尔清醒胡言乱语一番，又沉沉睡去。是膝盖关节感染炎造成的谵妄吗？骨科同事过来看了一下，很肯定地说不是感染。基本测试包括血液检查，核磁共振扫描都正常。接下来的脑脊髓检查也呈阴性。总的来说，除了病人，一切都很正常。

老天又给我带来一个扑朔迷离的病例！是脑感染吗？给了一周抗生素和抗病毒药物，沙迪没有好转。接下来，他开始出现阵发性的癫痫，时而明显时而不。癫痫发作时的沙迪，眼睛瞪大，眼神呆滞，久久没什么反应。住了院一周的沙迪，病情没什么进展，反而开始恶化了。妻子每几天才来探一次病，探病时冷酷地站得远远的，夫妻没什么互动，更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反观沙迪的老父亲，总是拎着一个环保袋，风雨不改地坐电子召车来。护士还特地置放了一张椅子，让他老人家在深切治疗病房外坐着等候儿子消息。

只凭这些临床症状，我决定把沙迪医作自身免疫性脑炎。所谓自身免疫性脑炎，就是因免疫系统作怪所造成的中枢神经系统疾病。

自身免疫性脑炎和感染性脑炎有很多相似之处，比较少见且比较难诊断。其临床表现变化多样，有较轻的认知障碍到较为复杂的难治性癫痫，变化多端。

接下来，沙迪终于变得越来越正常了。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开始可以清楚地表达肚子饿。住了两个星期的沙迪，天天都是透过鼻胃管把营养液输入肚子，还没机会吃过一粒饭。他的癫痫没再发作，说话开始有纹理，两周来没动静的双脚，也可以自由行动了。再加上护士们的爱心举动和神来之笔，沙迪的满脸胡渣被剃光了，才发现他整洁和蛮俊俏的一张脸，足足年轻了10年。

患上忧郁症

说话比较符合逻辑的沙迪，说自己几年前被诊断患上忧郁症，见了心理医生还吃了几年的药。这几年他生活陷入低潮，脾气变得暴躁，还试过殴妻。他只记得自己进院前变得嗜睡，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这么一说，沙迪和妻子的恶劣关系，完全可以被理解了。

3周后，妻子和沙迪的大儿子终于出现，等着办出院手续。大儿子大概十来岁，比妈妈还高。当妈妈突然提到爸爸的婚外情和外面的女人，儿子没说什么地耸耸肩，一只手立即环抱妈妈，一副想保护她的样子。孩子提及爸爸最近行为有些异常，但听得出父子互动很少，没什么感情，更有很多积怨。沙迪也许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他顶多只是自己老父亲眼中还未长大的小男孩。

但一问起殴妻，妻子和儿子却惊讶地否认，也说见心理医生只是一个月前的事，不是沙迪说的几年。沙迪的虚构症还没完全恢复，他说的话，我还是选择半信半疑为妙，等他病好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