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商余】穷文青的魔幻时刻

我和家人曾经在工业区的店屋楼层里住了十多年。刚开始的时候从来都不觉得那有什么特别。直到后来才发现,身边的同学多半是住那种有两层楼的排屋或独栋的房子,我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的不一样。我们住的那个单位每个月租金两百块左右,单位里只有一个睡房、一个客厅、一个更衣间,然后是厨房、浴室、厕所;我后来第一次在文章里写到那个旧家的时候,就把它形容为“火柴盒”。

那些年,我们一家四口都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爸妈睡同一张大床;大床两边再各放一张单人床,我们两兄弟一人睡一边。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我成年,直至父母亲买下新房子为止。现在想起这些,我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忍:父母亲要怎样拥有他们私密空间?我们两个逐渐壮大起来的男生,该怎样保有单独的时刻?



连老鼠也难以生存

那个工业区有好多汽车修理厂,早年常常有大型罗里进出。白天总是充斥着敲打和烧焊的吵杂声;空气也很不好,都是废气;交通工具流出的锈水、黑油,也直接流进沟渠里,这些地方可能连老鼠也难以生存。工业区靠近河边,所以河上有船厂。

有一年,在一段很短暂的天数里,整个工业区弥漫类似屎尿的味道;后来邻居告诉我们,屋后的船厂正在修理一艘大船,那些味道正是从船里传出来的。

鸟瞰整个工业区,其实像是一个庞大的四合院,中间再横置两大排的店屋,一条马路在其间绕着四方铺成一个口字。父亲长期在外地工作,母亲独自照顾我们两个孩子。母亲不会开车,所以我们多半是乘搭陈旧且没冷气的老巴士,离开工业区,去到学校和市区。工业区住了很多种人,原住民、马来人、华人,绝大多数家庭可能连中低产阶级也够不上。然后,一走出这个工业圈,旁边就是前头说过的排屋或独栋房子;还有一个军营,常常会看到军人操练、演习。

很多年以后,我才发现那个笼罩着我们一家四口的阴影其实就是“贫穷”这回事。这也是近几年,我为何特别关注贫穷、阶级相关的议题。



大概在十五六岁时,有段颇长的焦躁时期。对大人开始感到不耐,对学校体制出现抵抗;那些时候,我特别常窝到市立图书馆,看了很多日本推理小说和一些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那些时候,还是较受好莱坞电影影响,史蒂芬金小说改编的电影、凯文史贝西主演的《美丽有罪》;而当时真正有被震撼到的,是当我读到张贵兴的《群象》,那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还可以从另一个视角来看自己身处的地方,原来脚下的土地可以有那么传奇的故事。

我一直都很珍惜、牢牢记忆那些因为文学而感受到的魔幻时刻。因为,当魔法一一被现实真相击碎,我感受的失去就会甚于纯粹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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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寂寞伤心咖啡馆/李宣春

【铁厨柔情】文|李宣春

事发之后,我继续去小星喝饮料,也继续去老麦吃汉堡、苹果派和冰淇淋。

我相信每个人有选择消费的自由,而我没有这方面的包袱,所以一切照常,但我总感觉他们的员工不像以前充满热诚和投入了。即使他们依然专业地调制饮料和备餐,你终究可以感觉空气里有些氛围不一样了。有一汪阴云始终停留在店里。

初上大学的时候,到小星消费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毕竟当时一杯饮料的价格就相抵好几顿的杂菜饭。

特意营造过的明亮空间,像圣所一样,让人一坐下就自然地沉静,可以安安静静地待好久。毕竟那时候手机功能还很呆板,我们的专注力还没涣散。

曾经,我梦寐的大人的样子,就是带着手提电脑来到咖啡馆,一边喝咖啡一边就着笔电写东西。

我曾经在KLCC的美食广场趁着人迹寥落的夜间时分,用纸笔写下一篇散文的最后段落。那大概是我与纸笔关系保持密切的最后时光了。

很多年后,笔电成为寻常的工具。到台湾读研究所的第一周,其中一件要事就是到电子产品广场购买一台笔电。

我那台轻薄的华硕从开学用到毕业,带回来马来西亚时已老态毕露,偶尔还可以用来看电影煲影集。但我已不再喜欢背着笔电上咖啡馆,咖啡馆一般人多,容易充斥各种声音,要长时间专注并不容易。

用笔电写作的话,效果最好的地方还是住处或办公室,无人打扰或空气充溢着一种叫做纪律的东西。

找寻我心安放之处

我常在星期五或假日前一天下班后,吃过了晚餐窝在小星几个小时。虽然随身会带着书(通常是小说),但阅读进度不会太有长进;更多时候是一边吮着吸管,一边滑社交媒体上的各类资讯。

如此便是我短暂地抛开凡俗、放空脑袋的方式。即使我实在不喜欢那些季节性的特调(甜)饮料,一杯绿茶拿铁就可以让我打发一段时光。

当他们发起罢喝小星,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时的我,已经学会喝冰或不冰的美式。商业味堆砌出来的气质场所有一天竟然成为苦情酸涩的店铺!

许多年之后,家乡小镇也开了一家小星。经营者在一块交通主道旁的空地上盖了一幢两层楼的建筑物,打造成据说是全马最大间的小星。回乡过年期间若是需要独处,我常会到那里泡一段时间。

有一次遇到少年友人离世,我在2楼靠窗的位子看着外头过于明亮的蔚蓝,轻轻哀悼,轻轻思索停止流浪归返安定的可能。

近期再去,他们关闭了上层,只用底层做生意。

是啊,什么空间诗学或小资生活经营,统统都被剥去了,留下赤得精裸的生意场所,跟满街随意开展、价格低廉的饮料店没什么两样。

其实不过是要找个我心安放之处,我找了很久,始终遍寻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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