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陪宣春一起散步!

《散散步》是李宣春的第一部著作,作者经由这本散文集拼凑其样貌性格;察看己身,也观照四周;最终串连起由少年至壮年的成长足迹与移动历程。

《散散步》,书名和书封正勾起我对那段散步时光的怀念。在喧嚣中学习如何让自己静下来,拉拔自己、驯服自己,而这也是我读《散散步》时的整体感受。



书名:散散步 

作者:李宣春

出版社:有人出版社

有阵子,每个傍晚下班后都会到家附近的公园,围着平静的湖做运动。原本打算先从散步做起,待身体习惯劳动后,再慢慢提高运动量,改为竞走、慢跑。但是计划终究没有实现,一直停留在散步阶段。跑步太累,需要费神的事情太多,呼吸的调节、肌肉的运用等,无暇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放空脑袋,让思绪纷飞。

彼时颇多烦恼,思绪像秋天的落叶,随着散步的节奏,漫落整座公园。



李宣春的《散散步》,书名和书封正勾起我对那段散步时光的怀念。在喧嚣中学习如何让自己静下来,拉拔自己、驯服自己,而这也是我读《散散步》时的整体感受。作者在这些年来,如何努力地尝试在浮城与岛屿之间,在贫困病死纠缠的家族关系中,找到一个能够安身立命的生活或方式。

《散散步》收录作者这十多年来在各报刊专栏与文学奖参赛的文章,记述他在3个岛——虽然有一个只是“半”岛——的生活。

从生于斯长于斯的世界第三大岛婆罗洲,到求学、工作的马来半岛、台湾宝岛。风景的切换伴随着心境的成长。也难怪作者本来打算为这本书取名作《孤岛与浮城》,因为它恰好可以概括这些年来由岛至岛的漂流故事。

找到对生命与写作的态度

但是,《散散步》也许是个更好的书名.他是作者在多年思考、书写、努力生活后找到的一种对生命与写作的态度,得以在漂泊流浪时,面对无常、浮躁、孤独时,得以安住自己。换言之,如果“孤岛与浮城”是“过程”,那么“散散步”可能就是“抵达”。而这个抵达的起源,来自生命的终结。

“身体一旦恢复足够力道,父亲就想出门。不出去走走,可能从此再也走不动了,父亲这般呢喃。……那天,再次出远门,父亲哀矜地说:‘我是真的怕了,你年纪轻轻,别落得和我一样。’说的,自然是关于健康和疾病。”(〈散散步〉)

“父亲的离世予我最大的影响,是迫使我重新认真看待自己的身体和健康。你要把自己驯养好,锻炼至最好的状态,才能做更多事情、追寻更远大的目标。我不想任由死亡草率地截断我的人生,我还想发掘更多事物。这大抵是父亲留给我的最重要的遗产。”(〈不跑会死〉)

于是,散步、跑步成为作者在写作以外,慢慢栽培的另一个专长。它不只是锻炼身体,更是磨练意志,也对写作起了作用,正如村上春树那样,跑步与写作,相辅相成。

处理书写父亲关系

书中许多篇章都在处理作者与父亲的关系,如〈散散步〉、〈慢速行驶〉、〈父亲的工作史〉、〈病里学〉等。在他的文字中,我们看见了一个不懂得如何当父亲的年轻人、一个独断决定孩子未来的霸道父亲、一个面对疾病时显得无助无奈又经常无理取闹的老人,最后是一具尸体。这不同年龄、不同阶段的父亲形象,在作者多年的文字经营后,慢慢地饱满、丰富起来。

书写父亲的同时,也是在梳理自我。父亲在这被书写过程中,一方面成为追念的对象,不断地挖掘父亲的故事,尤其是过去忽略的父亲少为人知、值得一再细细怀念的那一面。另一方面,则是作为镜像的父亲,他人生道路上的种种缺失(不会当父亲、独断霸道、不懂照顾身体等),都为自己提供一面反省之镜,不必重蹈前人错误,从而实现成为真正男人的梦想。

流露对男性气概的追求

书中一些篇章确实流露出作者对男性气概的追求,不是沙文主义的那种男性优越论,毋宁是指传统价值上,男性承担起家族命运的责任、勇气与能耐。也因此,在父亲病故后,葬礼上,作者必须“将情绪一再折迭挤缩”,然后“储放起来”。谨慎小心地照顾好情绪,把各个细节做好,期望改变大家对父亲生前糟透了的形象。

“人们将视我为父亲的传承,所以我得表现良好。毕竟,我是父亲教养出来的好孩子。我是多么地希望父亲在人们记忆中留下的糟糕印象,还有翻盘的机会。”(〈慢速行驶〉)

我们当然可以不同意,孩子必须承担照顾父亲名誉、家族声望的责任,因为个体的价值不必然在家族中才能实现。但是,《散散步》中对父亲的复杂情感,恰恰在这里体现出来:从过去疯狂地想逃离父亲,到后来心甘情愿地当父亲的照护者,再到“父亲终于死去的那个早上”,“自己一个人见证父亲在世的最后光景”,两人的关系从僵硬、疏离到亲近,最后顺其自然地承担起照顾父亲名誉的责任。这恐怕不是传统教条影响下的决定,而是作者自我选择的结果。

后语

《散散步》全书有许多家族素材的作品,这类书写,无论在散文或小说,都相当普遍。但是,普遍不见得就没有写作的意义,毕竟每个人的故事都独一无二,重点还是在于是否能处理得好。

以短句营造缓慢氛围

《散散步》中有不少佳作,比如〈慢慢走〉,把文句切成短句,营造缓慢的氛围,娓娓述说自己对已故祖父的情感,读来格外有温度,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篇。

作者的散文风格不追求晦涩的布局,也不着重意象的设计,而是更为素朴的方式,以淬炼的文字铺排思绪与情感。尤其是近期的作品,生活气息更明显,正如书名散散步,如此的日常与平凡。

反应

 

商余

召唤文化左派——读《筑就我们的国家》

特约·吴小保   八字辈,入睡前爱看书,常看书而忘眠。

几年前美国总统大选成绩出炉后,身边不少朋友大跌眼镜,最后胜出的竟然是大家所不屑的民粹分子特朗普!?不久后,网络上流传一则报导,提到一位美国哲学家早在1998年就已预言这一刻的来临。

那位预言家的名字叫作理查德罗蒂(Richard Rorty),是鼎鼎大名的分析哲学家,同时也是位改良左派。

理查德罗蒂是在一本小书《筑就我们的国家:20世纪美国左派思想》中做出上述预言。我不熟美国政治与思想传统,因此这篇文章无法为大家去分析,究竟这当初被大家高捧为精确的预言之书,在今天看来是否仍合情合理。我仅能从一位业余的哲学爱好者的角度,去阅读罗蒂这本小书,并结合我自己的一些观察做分享。

《筑就我们的国家》一书所着重思考的,是美国左派内部的思想与实践分歧的问题,并尝试调和这两者的矛盾。这个任务在他来看相当重要,因为根据他的推论,如果左派仍继续沉溺在文化左派的弊病中,最终将导致美国中低阶级最终渴望一个强人来为他们出头。很不幸,这一切在后来预言成功了。

告别昔日情怀

我是在大约2017年左右读了《国家》这本书,对我个人颇有启发。早年因为深受左翼的理想主义吸引,读了许多高大尚的理论,对未来抱持着一种乌托邦式的幻想。然而,随着年龄渐增,如今我已经渐渐告别昔日的理想情怀。在此当下,回头却发现过去那些高大尚的理论虽然颇有观赏性,却几乎很难处理现实问题。它有点类似中国传统武术,在MMA现代搏击面前,溃不成军 。世人至此才发现,中国武术中看不中用,被自己吹的牛皮捧上天,然后被现实给沉沉地打了一击。

 

 

美国左派 思想有分歧 

《筑就我们的国家》一书,正好适时把我从颇具观赏性的各种理论之中拉出来,让我得以好好地去面对现实。

概略地说,《筑就我们的国家》中有两个关键概念,即改良左派和新左派。罗蒂以“改良左派”指称1900至1964年间涵盖那些在宪政民主的框架内努力保护弱者的美国人,其中包括那些自称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者,也包括那些未曾想过用这两个词语自称的人。至于“新左派”则指那些在1964年左右开始从左派中分裂出来的一群人,他们认定在现有的制度内不可能再追求社会公平。这些人很大程度上是在美国越战、黑人民权运动中吸取教训,其中大部分是学生,美国各大学院是他们的重要基地。从新左派中,又诞生了一批关注文化议题的所谓文化左派。

改良左派不反体制,反之认为体制可为其所用,透过政治与社会运动,促进经济资源的再分配,从而保护底下阶层与弱者。他们持简单的经济决定论,认为美国黑人的问题纯粹是经济不平等的副产品,因此只要公平地落实再分配政策,偏见、歧视问题就迎刃而解。然而,从新左派角度看却不是如此,对他们而言,黑人的问题不是经济不平等,而是“身分政治”;简单地说,黑人的问题不是他们贫困,而是他们在种族尊严上,被白人至上主义者所排斥、歧视、边缘化。

解开施虐心理

故此,解决之道就在于如何解开这种白人种族主义者对黑人的“施虐心理”;由此延伸,就是针对白人的话语机制进行审查、反思,把一切可能歧视黑人(包括原住民、新移民等)的言论进行“语言净化”;甚至还延伸到重新审理历史,因为历史本身就是“施虐心理”的重要手段。话语就是政治,故一切政治行动都围绕着词语、符号、论述等层面的诠释与再诠释,而不再(或相对减少)关注再分配的问题。

“学院里的文化左派赞同这些残余的改良主义者的所作所为,但其态度冷淡,高高在上。不过,它保留了一个60年代后期得以巩固的信念。它认为,只改变法律还不够,我们必须改变现行的制度。改良措施不够彻底,效果也不好。既然自由主义政治的词汇表受到了可疑的先决条件的影响,左派的首要任务就是孔子所说的‘正名’。60年代所说的‘给制度命名’比完善法律更为重要。”

因此,改良左派和文化左派(或新左派)在两个方面是对立的。首先,前者之为“改良”在于仍信仰宪政民主,而后者则极端化(在前者看来)地认为,制度已不可信。其次,前者关注“再分配正义”,而后者则关注“正名”,用行话来说,就是“身分政治”。下文会讨论双方的第三个分歧:究竟是否应该拥抱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

商议共识 强调宪政民主

在罗蒂来看,对于政治,我们应该采取务实的立场,他认为我们不可能寻找到一个永远正确、不犯错误的纯粹的人。同理,也没有哪一个国家会有道德上纯粹无杂质的左派。故此,在民主国家里,要有一番作为,就必须在原则上让步,和其他可团结的力量结盟,即使我们对这些团体心存怀疑。

此外,他也透过对惠特曼和杜威的哲学解读,指出我们应该把那些超然于经验之外的各种哲学概念或不切实际的理想拋诸脑后,因此主张把一切事物都世俗化,而不是去追求永恒固定不变之物,同时也放弃寻找一个可供人类普遍参考以评估未来的理论框架。简单地说,他认为现世是变动不居的,我们不可能主张某种理论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政治问题,从而成为我们的政治圣经,成为一种权威。

应容许多样性

反之,在政治中应该容许多样性,除了自由的人类个体之间透过审议而达成的共识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权威。按照他的说法,在这样的国家中不可能出现等级或阶级社会,因为自由参与民主商议的人,与等级化国家格格不入。

然而,引人好奇的是,罗蒂的如此说法,难道不会不小心留下一道空隙给相对主义?如果透过“商议”达成的共识就可被接受,那么极端思想不也就找到正当化自身的方法了吗?环顾全书的一个讨论前提,罗蒂一再强调宪政民主这个关键概念,就应当明白所谓“商议的共识”都必须在此框架中进行才算有正当性。换言之,一切违反宪政民主的观点,即便是民主商议后的共识,都是违法的、不当的。

然而,这仍然未厘清我们的困惑,如果罗蒂反对超然于经验、永恒不变的政治概念,则宪政民主不正是那个不能被经验所挑战的权威吗?

这样的疑问对罗蒂来说,可能是无关痛痒的。因为,从他的角度看,我们不应该再陷于“如何从哲学上证明合理性”,而是追问“哲学可以为我们做什么”。而前一个设论,正是罗蒂所反对的文化左派所坚持的,而这也是双方的第三个分歧。

罗蒂在《筑就我们的国家》一书中,透过上述的爬梳,尝试召唤文化左派从歧途中回归正道。如此的召唤,看来并未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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