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流年似水春光窄

开车去看海。

这事平常是不做的,因此要做,就要慎重其事地做。



海,还是宠辱不惊的那座海。虽然僻静,虽然不艳名远播,但海岸上的建筑与风景,到底还是悄悄起了变化,下车趋前去,多少还是有点生分了。

于是决定在临海的小旅馆睡一夜,夜里有雨,雷声轰隆轰隆,早上醒来,露台边的树丛上满满都是啁啾得特别卖力的小鸟,似乎在交换着昨夜的雨疏风骤,和今早的绿肥红瘦。

而今日阳光大好,躲进树荫底下有一行没一行地翻几页书,发现落在脚跟上的树影,都雀跃着,都蹦跳着,巴不得在每一个人的肌肤上都啄上满满的“晴”字,非要把人轰进海里才罢休。

偶尔吧,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想起海,那海却总是被灭了音的,因此即使心里因为想念一座海而荡起温柔,那温柔也还是不够虔诚的。

所有的海,必须有沉重的海浪声才完整。文字,和影像,和绘画,或许可以唤醒对一座海的想念,但终究没有办法替你完成触一触海浪的衣襟的心愿。而你一定要懂得压制自己完完全全安静下来,才听得出来——原来是海浪扑打岩石的声音,圆满了海的宁静。



爱看海的脾性与表情

我曾经也算是半个槟城人,在海边无处不在的烈阳底下,晒焦我鲁莽的青春,而现在的我,在城市里忽悠的时日久了,真正爱看的是,其实海的脾性,和海的表情。

有了点年纪的人,大抵都会明白,渐渐的就离海滩上的营火远了,离心里的海浪声近了,再怎么孩子气的海,还是有它收下狂妄的性子,安静下来的时候。你如果懂得海,就约莫摸得清海的脾性跟表情:有时漠然;有时阑珊;有时素雅;有时妩媚;有时体贴;有时暴躁,但却永恒地用情坚定,尤其是当它扑向同一座堤岸,和同一块岩石的时候。 

另有一次,躲到岛上去,碰巧岛上多雨,就远远的站着,故意不靠近海,只用耳朵听——用耳朵听回来的海,在记忆里回旋和澎湃的次数,比较耐旧,也比较持久。

而面对这么一大片空荡荡的海,我想起倪瓒的画,简练、平澹,他用相同的量感与构造,来处理远景与近景,并借远近相映的技法,让素净变成孤绝——是的,孤绝,那是怎么样地一种与人世诀别的方式啊。

我喜欢倪瓒在画里漾开,却也在画里静止的孤绝——他的画里找不到人,他从来不愿意让人介入他画里的山水,他画的水从不见小舟,他画的山也少见屋舍,即便画个草芦,庐内也是空的,芦内明明应当有人,那人偏偏不知去向。

人际上保持一定距离

因此倪瓒的画落在我眼里特别美,因为我太相信,在人际上保持一定程度的洁癖终究是好的。只要愿意把自己从人群当中扯开,让自己落单,让自己懂得忌惮,心自然就会静。心静了,看得比较远,而看得远了,也就渐渐的比较容易住进山水里,在晨露与残霞当中怡然自得,任谁也叨扰不了你。

云淼水茫惜旧香,人生有时候很长,长得大抵把这一生人该看的海都看完了,该听的涛声都听遍了,心头上还挂着一个迟迟未归的旧人,一桩迟迟不肯落幕的旧事。

面朝大海,如果生命还有余额坐看浪花奔溅,那就让它在心里开心里谢,只悸动方寸,不惊动天空。

反应

 

商余

身不由己,精彩在后/余棋华

文|余棋华 

人在江湖,那种身不由己也有其美妙处。

范俊奇说若回到25年前,或许应该全情投入文字。做起杂志,总是许多烦杂又繁琐去处理。出国看秀,见名人,喜欢的不喜欢的,许多的身不由己,却也成就了他25年后的自己。当年写的报告,或者就是普通一篇报道,怎么想到如今的镂空与浮雕,像是练了25年的内功,如今一掌发出,竟成了一绝神功。

他的“镂空与浮雕”可以去到像米盖朗基罗。米盖朗基罗所雕刻的胳膊和腿的动作相合,人体结构连静脉和肌肉的力度都可呈现。范的“镂空与浮雕”,写了人物的外层,也浮动内里的灵魂。米盖朗基罗雕刻的人体,精准度非常高;而范所写的人物,写当时的场景,那遭遇,那感触,跃然纸上。让已逝的人复活,让正活着的人再告白一次。我们读着读着,像是渐渐了解那个人,又或者明白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走下去,范又像是一个文字演员,由他去演了许多年代的男主角与女主角。在已知的故事情节,在已知的人物造型,重新搭建了那剧场的氛围,那男角或女角的心事与心情再演绎一次。

范是浮雕与镂空,我又想到有一人在香港,他用的是塑造与再造,把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却也可以——风华的、野性的、中性的、前卫的。塑造了其多变,再造她的奇迹。

他姓刘,叫刘培基。也不知此姓确不确实;无父无母无兄弟,这样的背景,这样身不由己的无奈,难不成就这般无奈的活下去么?

第一次听到有人整年的庆祝佳节最重要的是中秋节;不是生日,不是新年除夕,不是其他节日。

总是抬头寻月亮

无亲人,怎能开心吃年夜饭?庆生日?连生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仍疑惑。身分证的出生日期是真的日期,或只是为了填补上的日期。

这位香港服装设计师只庆中秋。无论在童年,在少年,总是抬头想寻找月亮,像是只有月亮在陪着他。

童年带着他的女人,也不知是养母,还是隐藏身分的生母,只是这女人在他十几岁时也不要他了。从今以后,他捉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安全感呢?从学徒裁缝到设计,从香港到留学英国,再后与梅艳芳的搭配,成就了那时代的形象设计师,也造就了他的巅峰。

他后来写了一本自传书名:“举头望明月”,他无法低头思故乡——连姓氏还是一个谜,更不知何处是祖籍。年少路茫茫,人海也茫茫,而那轮明月,黄澄澄,多少年来,与他最亲。他身不由己的开始,却也有精彩的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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