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谈苏东坡〈洗儿诗〉

宋神宗时王安石当权,施行新法,苏东坡固有不同政见便一再批评朝政,结果一直被贬官。他认为自己的敢言是被自家的聪明所误,当他的第4个儿子弥月时,他有感而写下一首〈洗儿诗〉: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但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但愿吾儿愚且鲁”其实是他讥讽一些和他一样不能认同新法的官员却因怕惹祸而没胆表达应表达的意见,都装着“愚且鲁”不说话以保住好官位,自然就无灾无难。

然而不会有人希望自己的新生儿是愚且鲁的。一般人喜获麟儿和千金后,即使不怎么相信算命佬的话,也会花一点钱去听几句好听的、合心意的、知己编的话,这些话是:这孩子的生辰八字好,相貌端正,眼睛明亮,将来会很聪明、能干、博学,命水很好,一定能出人头地。

生活境遇天差地远

我一向认为人的社会可粗略的分为3种人:一种是好命人,生于宝贵之家,从小到大都获得最好的照顾,资质平平也能上到最优秀的学校,最后取得的是吃香的资格和文凭,因背景好,出路无忧;第二种是苦命人,贫苦出身,必须从小挣扎到大、到老,不管怎么努力和勤奋也不易主谋得温饱,过着多灾多难的困苦一生;第三种是平庸家庭出身的人,只能勉强修完小学或中学,有做便有吃,手停就口停,若再努力奋发,运气好的话,或能改变命运而出人头地。



这3种人生活境遇虽天差地远,但面对人生,其处世态度就不一定是有虐待狂性格的命运之神所能左右他们的悲或喜。好命人因一路走去都顺风顺水,如果有一天稍有什么不如意,在他人看来只是小事或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却能令他受不了,再看不开的话,就会一直郁郁于心。

至于那种本来就吃不饱饿不死的人,遇上再多的不幸和困难,也以为是理所当然,如果又生性乐观,更能随遇而安,自有其自寻开心的乐子,没怕还会有什么更不好的。

不久前某地曾发生一宗令人十分费解的自杀新闻。话说有一壮年人家庭背景好,长相高大英俊,身体健壮,头脑聪明,国内大学毕业后曾到外国深造,获得又高又好的文凭,从事他一向向往的、有兴趣的工作。他在所属业界知名度高,很吃得开,位高而稳,高薪就不必说了,更美好的是娶妻美而弃顺体贴,生活美满,人间的好处他全有了,可是他却在美好时光中死了。他虽留下自杀遣书,但有关方面也从他杀的角度来查,结果他真的是自杀死的。

清朝诗人邓汉仪有这样的二句: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其实人想轻生也不容易,一般上都必须经过一番痛苦折磨才可完成。我向来很注意失意人的自杀方法,据报章所述那位仁兄的那种死法,应是经过相当的研究才自我下手,应该不会很痛苦,这就令人更加相信他是自寻短见。

引起无端的愁苦

问题是当一般父母在婴儿出生时所期望孩子将来这样那样的成功和幸福,他几乎是满分了。还求什么?

有种说法是他因压力而可能有忧郁症,然而他工作、家庭、健康等一切情况都好,有什么可忧郁,他要钱有钱,上有经济状况颇好的父母,下尚无儿女的负担,如果他也忧郁,那么那些三餐不继的人岂不是要忧郁到发狂?

我想来想去,处于十分优渥、优势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忧郁,就是担心好时光易逝,一切美好不能永远留住,未免会引起无端的愁苦和伤感;但那样的事,正是不公平的天地主宰看唯一公平对待全人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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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闲来回看古时事

文|蔡家茂

古往今来人世间发生的许多事,在当时判定的对或不对,是幸或是不幸,往往到了后世会有不同的效果和看法。

话说公元前770年周朝东迁后,国土极小,诸侯们各自为政,自立为王,中原大地分裂成逾140个国家,各国经常互相征战,天下大乱,最后由秦国统一。我小时读的历史说秦皇焚书坑儒,是个暴君。

现在回看,这逾140个国家久了或会形成各自的语言文化,如果没有秦皇统一天下,统一文字,今日的中原大地存在的可能仍是许多大大小小的国家,不会是今天的一个泱泱大国。

孔子是那时的鲁国人,贤名远播,却发觉在鲁国难有作为,便和一些学生周游列国希望有人能重用他。他们待过、经过的地方有卫、晋、曹、宋、陈等等地方,发觉多数主政者只好征战,陷人民于水火中而不顾,便悟出主政者须怀仁义之心,大公无私,推己及人才能使人类社会永享太平。

回鲁国开馆授徒

他折腾了14年就回鲁国开馆授徒,他周游列国期间所发生的事以及和主政者等人的问答,加上他和弟子们身体力行的修德行为,就是儒家学说理念的呈现,为世人所景仰,使他被世人尊为万世师表。

我有时这么想,如果那时真的有君王重用他,他将该国治理得很好,他的成就不过只是一个贤相,那有万世师表那么伟大?

话题转到文人。汉时太史公只是为兵败的李陵说几句公道话,就被愤怒的皇帝下狱受腐弄。他在狱中忍着耻辱发奋的修宪一部闪烁千古文坛的巨著《史记》。

李后主如果没有亡国之恨,他的作品大概多半是“一曲清歌,渐引樱桃破”之类的欢乐、美丽句子,那会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感人名句?其他仕途不顺、辗转流离的诗人、词人在失意中写下的名句更令人柔肠百转,无限低徊,今略举其中一些:李商隐“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乾”;柳永“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苏轼“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的想法是:也许命运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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