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鱼说

上了钓的鱼仍以相当快的速度向另一边游去以求杀出一条生路,把水面拉出深刻的水痕,由于受到鱼线的牵制,时收时放时紧时松,它的活动范围有限而且逐渐缩小并向岸边靠近,双方都在耗力。

向晚的凉风吹着在公园跑步后大汗的身体,沿着湖边散步放松紧绷的肌肉以恢复体力,西斜的阳光柔柔披落下来,身边的花草树木湖光水色,和公园的人群对映,处处皆平和静谧。



在约5公尺的距离处,看见一位垂钓的男子以扎马步的站姿和手握钓竿的手臂所显现出来的力度,青筋暴露,加上钓竿的弯曲程度和鱼线的拉力来看,我估计上钓的必是一条相当有看头的大鱼。

好奇心谋杀了我,于是更靠近钓鱼郎身边观看一场胆色与命运的博斗。

上了钓的鱼仍以相当快的速度向另一边游去以求杀出一条生路,把水面拉出深刻的水痕,由于受到鱼线的牵制,时收时放时紧时松,它的活动范围有限而且逐渐缩小并向岸边靠近,双方都在耗力,鱼毕竟不敌人力,加上鱼钩的无情而处于下风,慢慢被牵回岸边,在近距离的地方,大概是作最后挣扎,翻身跃出水面,让我清楚地看见,果然是一尾大鱼。

拉锯了相当时间,终于把战败的鱼钓了上来,一看鱼身,长约四十几公分,重逾两三公斤,身上有鲜艳黄黑的斑纹,漂亮好看。

鱼刚离开水,还很生猛,活力蹦跳,还得小心提防被刺伤。



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这里钓到这么大的鱼。我做个手势对钓鱼郎说。

更大的都有人钓过。一边费力地把还在挣扎的鱼从鱼钩脱下,一边说得云淡风轻。

我之前看见的都是手掌般大小的鱼。伸一伸手掌作比喻状。那这是什么鱼?

他说了我听不懂的名字,来自亚马逊河。说话的态度是一种观察,冷淡的语气回答你热烈的提问,且不甚在乎的样子。眼神也冷冷地,看不出兴奋或激动。

亚马逊河的鱼怎会生长在这里?

应该是有人从那里带进来养,大概是养到后来不想要了就放生到这里来。这种鱼会吃掉其他的鱼种,也会咬人,是一种危险的鱼。鱼终于从鱼钩上脱下。

身边的女朋友用手机帮他和战利品拍照留念。举起两根胜利的手指。

再拍一张把鱼口张开的照片,我还叫他把嘴巴也张开,人鱼都张口,一张得意一张绝望的对比,鱼的嘴巴看来比较大,可以放进我的拳头,而且满嘴利齿。

是食人鱼吧。我心里这样想。

要不要把它放回水里。问他的女朋友,期待她为他作出的决定。

如果它会吃掉其他的鱼,你把它放回去,其他鱼类不是会绝种?我打横插上了一口。

对哦!那就带回家吧。随手把鱼放在水泥地上,仿佛那不是鱼,是一棵植物,无视它的生死。来钓鱼连个水桶也没带,看来很不专业。

置之死地而后生。

继续用钓鱼线绑住诱饵拉动整个湖面的波纹。

这种鱼很好吃。他的女朋友回头告诉我,目光颇诚实。

许多跑步和散步的人经过身边,随意张望一下,没有人在意回头看。

鱼一直在水泥地上蹦跳作垂死挣扎。看在眼里也能感受到它的痛苦,内心随着跳动很不舒服。心情悬浮在空气中,犹豫而且破碎不安,可就一直开不了口叫他把鱼放回水里,似乎允许必将发生的死亡,隐藏着恶意。

仿佛一地暴力的碎片。

我也在想,开始时是不是就不该说话,让他顺手就把鱼放回水里。

不久,鱼就不再那么激烈挣扎,奄奄一息,放回水里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还一直想着那条鱼挣扎的样子,还真真实实地跳动在我的眼里,心里还真是纠结。鱼离开了水应该和人没有了空气一样,慢慢受虐至死,身体是一部分一部分地死去,最后意识或许还在,但已无法回魂,必当加倍痛苦,不如一刀痛快。

一条生命就那么无辜结束。思绪凝固成夜色。

时隔一个星期我再去跑步,同样在跑了两圈之后沿着湖边散步。走到上个礼拜钓鱼郎垂钓的正对面,看见一尾全身黑得发亮的鱼浮在水面,离岸约两公尺左右,不禁驻足观看。

一般上鱼儿看见人影,会迅速游开或沉入水底不见。可是,这鱼儿停留原地久久不动,像是和我直直对看,似乎有感应的对视,像用腹语对话的方式。

鱼约30公分长,直径约5公分的圆身;因为很近,看得非常清楚。

一位跑步的马来女子见我看得入神,也停下来看个究竟。一身爱迪达的运动装。

好大的鱼啊!语带惊讶,手指向鱼,望向我。

我点头示意。看见头巾下一张漂亮的脸孔,尤其是鼻子和眼睛,神秘而靠近。

我试探向右走3步,一是看它会不会因人影晃动而游开,二是想更清楚看看它侧身的形状和颜色。

仍然静止不动,静止得全心全意,别无其他。走回原处,仍是直直对望。

这样的时间,仿佛穿越了久远的时间与空间,神秘而迷惑。

女子走开了。良久。

天色渐暗,我也要离去了。

心里正作这样想的时候,脚步还未迈开,鱼儿尾巴即向下沉且往后退,头部却保持原来的高度,又稍微停顿一下,像极了朝廷的官员往后退3步单膝下跪,然后一手按地一手扶膝,作鞠躬状以致叩谢之意。

真是不可思议!

平身。是我意识上本能的反应。

后来鱼身缓缓向右转,以极慢的速度游开,慢得有点依依不舍,慢得有点频频回顾,意犹未尽,直到鱼儿不见,我才回过神来。

于是联想到上个周末的食人鱼,现在这尾鱼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天意?就在我经过之处,就在对的时间和空间的交叉点,彼此遇见。

是因为之前我叫钓鱼郎别把食人鱼放回水里,其他鱼类就有了安身存活的空间?

一尾来报恩的鱼?

这么一想,食人鱼当时痛苦挣扎的罪恶感如释重担,食人鱼死得就比较壮烈了。

反应

 

商余

【父亲节特辑】当我醒来爸爸已不在/黄建华

每每想起爸爸走得太突然,我们没有好好告别,心就很痛。

这段时间我还不能接受爸爸已经离开的事实。

在为爸爸去世100天举行的旺山仪式上,看见墓碑上的照片,仿佛爸爸还在。他说话的语气和样子仍然那么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站立和行走的身影好像仍在身边,在不经意间会咳嗽两声,步行比较以前有些缓慢,习惯坐下来抽根烟,一边和大家聊天。尤其喜欢和孙子们说笑,疼爱孙子更甚于儿女。

旺山时,共二十多位家人包括妈妈在场,仿佛爸爸也在我们之中,一家人正在一起,像过去一样的家庭聚会。

我怎么也想不到爸爸会那么骤然离去。以爸爸的生理条件,除了膝盖疼痛,有点血压高之外,其他都属于正常。从来没有进入医院做过任何开刀的手术,晚上还可以开车来回几十公里,每一天要喝一杯浓浓的咖啡,食量很大,烟瘾也还很大。我一直以为可以陪伴爸爸到100岁,或至少也多五六年吧,正当我们都已经到了生活无忧的年纪,连孙子都连续准备成家的时候。

不作二想送进医院

自从爸爸再次摔跤,当时说话含糊,但意识还算清醒,只频频说头痛和双脚无力。我们不作二想,马上把爸爸送进医院,由于是午夜时间,直接进入急诊室,医生做了断层扫描给予判断,爸爸因为摔跤而造成颅内出血,情况非常危急,需要立刻再转送到设备更齐全的中央医院。

送到中央医院急诊室时,爸爸已经失去意识。在六至七位医务人员经过6个小时抢救之后,其中一位医生在清晨约6点多的时候,唤我进去并告诉我,他们已经再也做不了什么,他们也不会再做任何进一步的治疗,因为在医学上爸爸已经死亡。

我听后不禁放声大哭,紧紧握着他的手说:爸爸,我现在带你回家。你别害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把爸爸送进医院的时候,心里做出最坏的打算就是他会在医院过年,我们在年初一那天一起来医院探望他,和他说恭喜发财。

没有想到,爸爸竟然就此走了。

守在灵堂那两天,仿佛爸爸只是躺在那里,明天他就会醒来,早上依然像往常一般,开车去喝早茶吃点心、去自己的工厂看看,然后回家看报纸睡午觉……

喜欢墓园风景

在爸爸的墓前,遂想起公元2000年中,我陪爸爸来看这段福地。

当时我和爸爸站在这里,居高临下,放眼望去一片蓝天绿意。

爸爸说很喜欢这里的风景,喜欢这里宽敞辽阔,喜欢这里一览无遗,喜欢这方水光山色,而且这里离开家里的工厂只有几公里。

于是我们决定买下这段双位福地。

当时看得出爸爸是很开心很满意的。

现在爸爸长眠在此,入土为安。

我常常希望可以梦见爸爸,因为这是唯一可以见到他的方式,想念可以穿越传达。我想问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还有没有常常头痛?晚上还会不会经常咳嗽?行走时膝盖还会不会痛?

可是这段时间梦见安爸爸的次数并不多,更多的是落空。

当我醒来想到爸爸已不在,不禁怅然而若有所失,心还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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