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银河泻下

夜幕渐渐低垂。蒙固王铜像前,大约三十名小学生,依依呜呜为乐器调音。领队的年轻男老师长相端正,态度诚恳。广场上,小孩踢球、老人漫步、情侣谈心。也有专程来看演出的,用手机或相机调焦。



铜像面朝碧武里山上的行宫、佛塔和气象台。蒙固王是拉玛四世,君王雄才大略,传说性喜浪漫。山坡种满鸡蛋花树,小径弯弯,枝叶遮住浮屠。山脚有大群猴子争抢地盘,在电杆线上吱吱晃荡。

窄窄的碧河岸上菜市熙攘,桥通大白寺。在古老的日子里,乡民划小舟兜售丰饶土产。如今,水上市场只留给游客凭吊,菜市和佛寺间的烟火却从未断绝。人们求姻缘、健康、事业、财气,以及一切不能启齿,人间俗世的关怀。

庙门外,小水蛇小乌龟装在透明塑袋里,道旁长长两列摊贩摆卖彩票,静待有缘人。早晨,和尚赤脚走出庙门,居民下跪奉上白饭素菜,化的是未了的尘缘。

入夜,凉风把一日的炎热拂去。老师看着小娃们不甚纯熟地演奏暹罗乐曲,有些腼腆。后排有个头发蓬松的尖脸小女生,抓住空隙和同伴聊天,轮到她时,小木槌忽快忽慢,声量忽大忽小,敲错了几个音。过一会,换支现代乐曲,由小电子琴领奏。弹技拙嫩,一节一节跌跌撞撞。旋律是中国曲风,兼带泰国风情。

乐曲在广场上飘扬。蒙固王身后,皎洁的明月冉冉升起。我忽然有种莫名的感动。在这个偏远的城镇,万年的苍穹挂着北斗七星。妻子曾多次指点,我却老是搞不清方向,也参不透李商隐和川端康成的银河。今夜,星汉灿烂,若出其里。银河哗啦一声,向我的心坎上倾泻而下。



赖国芳/文字与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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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潮州·旧事新城/赖国芳

【数码游牧】文|图:赖国芳

小时候听闻槟城有一所韩江中学,跟钟灵中学齐名。当时并不知道韩江是流经潮州的一条大河,原名恶溪或鳄溪,因纪念韩愈而改名为“韩江”。

潮州人“江山改姓”,把江东的笔架山一并改名为韩山,尊韩愈为韩文公,为其建碑立祠,“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在潮州,韩愈已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韩愈是唐朝人。公元819年,51岁的韩愈在刑部侍郎(相当于司法部副部长)任上,反对唐宪宗迎接释迦牟尼佛骨,写了一篇尖酸刻薄的谏文。皇帝大怒,本想处以极刑,最后改为贬任潮州刺史,到边远地区担任地方官。

当时,从长安到潮州,“夕贬潮阳路八千”,韩愈已经生病的爱女不堪路程折磨而病死,算是非常严厉的惩罚了。

韩愈在潮州任上仅仅8个月,对后世的影响却非常深远。相传当时恶溪鳄鱼为患,韩愈写了一篇《祭鳄鱼文》,往河里扔了一猪一羊,组织百姓猎杀鳄鱼,后唐书谓:“鳄鱼就此绝迹”。

牌坊街成打卡地标

这当然是一篇神话。韩愈反佛,说“佛本来就是夷狄之人,不知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叫身分认同政治(Identity Politics),孙中山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也用过,更别说现代的卑劣政客了。

韩愈拥戴儒家,旗帜鲜明,这块神主牌在宋代被有心人高举,以达到某种政治目的,韩文公就因此被神化了。

类似文化符号的应用,在潮州比比皆是,如已成游客打卡地标的牌坊街。该处牌坊多在明清竖立,清末民初,具有南洋建筑风格的骑楼建筑引入广东,与石坊并存。

到了上世纪中叶,牌坊已经年久失修,摇摇欲坠。在一次不幸的意外后,尚存的牌坊因阻碍交通,废坠伤人,在破四旧的大环境下被悉数拆除。

2004年,旅游观光风潮盛起,潮州市修复古牌坊22座,新增2座,牌坊街连同广济桥等多处景点,构成一个“充分反映潮州历史文化”的“文化旅游中心区”。

匆匆被拆又匆匆搭建起的牌坊,诉说历史上众多潮州英杰的丰功伟绩,每一个牌坊背后都有一个故事。然而,匆匆来打卡的旅客才不管这些,自拍后便在老街上寻找潮州美食和伴手礼了。

老街附近文化旅游景点很多,我们在3天里随意慢游,仍不免产生审美疲劳,倒是很多潮州美食可以对位入座。原来南洋的街头美食,潮州渊源的占比很高。我们在街头巷尾试过粿条汤、粿汁、肠粉(跟广东的如何分别?不晓得)、鹅肉、各种知名和不知名的饼点和糕点。

潮系人创办韩江中学

新加坡的 Ah Balling 的原名叫鸭母捻,也许跟母鸭的某个部位有关系,但肯定不是因为圆形而叫 Ball——这个,是我肤浅了,呵呵。

我们住在载阳巷一间由清代古民居改造的民宿里。我把卧室外典雅别致的空间当成游牧工作室,坐在红木圈椅上,身后有青砖灰瓦,雕栏画栋、精美嵌瓷。

民宿创办人是旅居泰国的潮州华侨,接手这座“大夫第”后加以改造,换上现代电器和设备,如空调、热水。当然,还有坐式厕缸。

潮州是旧的,也是新的。旧的从这个地方出去了,转了一圈,变成新的回来,如这家民宿的主人,如在南洋创立廿四节令鼓后溯流归源的陈再藩。韩江中学,自然是潮系人在槟城创办的中学了。韩江中学的毕业生也许从未在广济楼前看过韩江水泛滥的标记,却受过韩水滋润。

韩愈本人呢?几年后他被召回京都任职,官至御史大夫(相当于副丞相),57岁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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