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赤鲑和柴鱼

大快朵颐(李富高/绘图)

到访台湾多次。最初当游客,后来因为业务进出台北,常有动辄数小时的饭局,还在总统府摄过如今已不合时宜的握手照。对宝岛的印象,却始终停留在惊鸿一瞥。

我有几位留台朋友,很把台湾当成心灵的故乡。至于自己,从双秦双林电影、流行曲、名嘴节目,到后来涉猎的文学作品,想必也受过隐约和实质的影响。年初时间比较宽松,决定用10天慢走一回。



台北的格局像东京和首尔。大道把城市切成一块块,贯穿其间的小丁目,充斥小店和食肆。我既能读懂招牌上的中文,便样样都想吃,拿捏不定。

第二天,我到松山区拜访朋友。总裁室面向机场,起降的飞机近在咫尺。他招呼我到一家体面的日本餐厅,点赤鲑高级料理,建议我到台东看太平洋。他接着便饭后就要开董事会,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和我前阵子一样。

几天后,我便真到了台东,骑着不必上锁的单车到处溜达。在朴素灵黠的小吃店里,老妇端来柴鱼米苔目,热气腾腾上升,切得薄薄的柴鱼片,好像在汤上跳舞。

这一餐吃得从容,几枚台币银角就解决了——诚品书局附设的星巴克,拿铁加蛋糕的要价是四倍。海滩上,天阔云高,巨浪默然冲刷着石沙。树的枝干数月前被台风吹断,仍顽强伫立。

回到高雄后,我完全适应了繁体字,好像一路来只用着它。然而,失去语言的隔阂,使我不能置身度外,连印尼外劳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便有些不堪。接着,我到云林,故事馆的唐老师招待我吃晚餐,并自备环保筷。



翌日,主人问我早餐的选择。我记起朋友在脸书的帖文,回:美而美。他们诧异说:到处都有,不如试试更道地精致的?却拗不过我。我要了原味汉堡和蛋饼,油腻、充实、实惠,一直饱到午后。

回程前的傍晚,在桃园机场见到建国一家。我们谈起美国冰天雪地的博士生涯,笑说我俩若写诗,最高境界恐怕也只及北宋的太平宰相晏殊: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正说着,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随蒸汽摇摆的柴鱼片,还有太平洋无言的巨浪。

赖国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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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

十几年来到过大城多次,有时一个人,有时不是。第一次来,在曼谷北郊上的火车,拖拖拉拉一个小时后,周围绿地多了起来。瘦长茅草有人那么高,翠绿茎上飘着白丝,水田上白鹭飞翔憩停。火车轰隆隆穿过,圆吊扇在头顶咿咿呀呀转圈,人们奔波、发呆、打瞌睡。一切感觉很自然、很真实,好像世界本来就该如此。

当时我四十多岁,事业正在起飞,也开始对一些坚信的事情感到厌倦。



赖国芳/摄影

铁站对面小路的尽头是摆渡口,河上有芦苇漂浮,几枚小钱可渡。荷叶居在十分钟脚程外,是大片绿荫间的木柚屋。主人是位老泰妇,口操高贵却断裂成一块块的英语。她交付房门和铁闸钥匙后,下午5点就离开,要等到明早才回来弄早餐。晚上若出门,回来时得自己开闸门。那几头虎视眈眈的守门狗,到了晚上却不再找麻烦,大概有钥匙的便是自家人。不过,晚上也没什么好溜达的,除了那一排几家做洋人生意的酒吧和餐厅。

贬到乡镇的小客栈

泰国的小镇,有很多这种店,卖啤酒比萨意面绿咖喱。稍大一点的城镇,晚上有乐师弹琴驻唱,配置从曼谷退役回来的酒女。到泰国来混的洋男人,起先在曼谷住星级酒店,渐渐转往中酒店、小酒店,最后贬到乡镇的小客栈小公寓,陪在一起喝酒的,皆是天涯沦落人。我曾经幻想:以后到这样的地方当琴手,把斑白稀松的长发束成马尾,每晚弹奏几首老歌,换一客晚餐一瓶啤酒,做一日和尚敲一天钟。

城郊有世遗古庙群。断壁残垣,见证缅甸人杀过来,暹罗人杀回去,如今只余湄南河水,无语西流去。最经典的画面,应是灾后被冲夹在树干间的佛头,一定要用黑白摄影,才衬得出那沧桑意境。

住过荷叶居两次。后来得悉老妇人是名人后裔,父亲曾是当地大法官。她养了一只爱吃薯片的猫,我在餐区用电脑时,跳上大腿与我亲近,令我受宠若惊。我敲打键盘,猫和屋后池塘的荷叶一样,静静的躺着。



年华似水流,多年过去,妇人的背越来越驼,行动越来越慢,和她的狗儿一样,都渐渐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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