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与梅淑贞“一起《蕉风》”的时光
——兼谈其文

《人间集》(1985)

梅淑贞以早慧诗人崛起马华文坛,诗风以婉约见称,但从1980年代初起,诗就写得很少了。其实她“入行”以来笔耕不辍,除了《蕉风》与《学报》之外,还在各报刊写专栏,一写就写了近50年。

《梅诗集》(1972)

1970年代初,《蕉风月刊》已历经202期革新版,牧羚奴、李苍的时代,交叠著白垚、周唤的时代,然后在那一阵子的〈风讯〉,看到梅淑贞、悄凌、赖瑞和加入编辑阵容的讯息。



那些年的《蕉风》编辑几乎都是兼职者。白垚负责印刷厂,编《蕉风》是“有事”时才上场(他自己的说法是“有事锺无艳”)。李苍、周唤、悄凌的正职是《学生周报》编辑,编余替《蕉风》选选稿件,这是“周报编辑传统”。赖瑞和、梅淑贞原是《蕉风》作者,在都门谋生,写而优则编,遂成为义务编辑。不过我不知彼时他们如何编《蕉风》,大概是休息或休假时到编辑室看稿选稿吧。牧羚奴也是义务编辑,他人在新加坡,写稿集稿译稿之后就将稿件寄到八打灵再也217路10号的蕉风编辑室。

悄凌后来到新加坡去,川谷则从彼时的南洋大学毕业回马接编已由《学生周报》改版月刊的《学报》,同时也兼编《蕉风》。彼时《蕉风》编者就他一人。《学报》另有助编重山。我就是在那个时期去《学报》社当小编。上班不久川谷就叫我也给《蕉风》看稿选稿。

日后二刊各有人事变迁。悄凌重作冯妇后又离职,从此离开《蕉风》与《学报》。有一阵子,我一人兼编二刊,幸好很快的《学报》有黄学海与华世英从拉曼学院毕业了来当助编。我一人编《蕉风》太寂寞,于是请梅淑贞与紫一思加入,当义务编辑, 《蕉风》那时起又回复了5人编委的阵容。5人,就是姚拓、白垚、梅淑贞、紫一思和我。梅淑贞、紫一思能写能译,中英俱佳,淑贞更在法国文化协会上法文课,有二人相助,我编《蕉风》,不是老虎也如虎添翼。

那是1978年底的事了。在后来约有两年的时光,梅淑贞、紫一思逢休假或中午就会到217路10号的编辑室来,有时来交稿,有时打包面饭来一起吃中餐,顺便聊聊《蕉风》编务或文坛趣闻。

梅淑贞那时在《蕉风》写“人间集”专栏,在《学报》的专栏则叫“梅庐集”。“人间集”后来集结成散文集《人间集》,1985年由人间出版社出版,我在大学毕业离台前的夏天收到书,于是在热热热热的师大宿舍写了一篇长长长长的书评〈散文梅淑贞〉,“散文”是动词。论文后来分期刊在张景云编的《南洋商报》〈文会〉版。〈文会〉是那些年马华文坛最好的副刊。



《人间集》里头不少文章其实是应景之作。我们一起编《蕉风》那几年,刊物常推出专辑,有时是该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有时是同样羽毛的鸟刚好齐齐飞,如“散文专题”或“D.H.罗伦斯专题”,除了派作业给淑贞,请她翻译相关域外作家篇什之外,我也商请她在“人间集”专栏配合书写专题对象或课题。有些文章则是书评。有一回,白垚拿了本《梁宗岱选集》给我看,我读了见猎心喜,选了其中几篇在《蕉风》弄个小辑,并请淑贞也在该期的“人间集”专栏写梁宗岱。她似乎没有像白垚和我那么推崇梁,但还是应景写了白垚的那位培正校友。

“梅庐集”是几百字的专栏,香港作家杜杜或亦舒等“七好”最擅此道。《学生周报》早开专栏风气,月刊版《学报》更发扬光大。梅淑贞在《学报》所辟专栏题为The Stranger Series,多写“一个城里人”的小叙事。“城里人”最寂寞的时刻,是“一百万名吉隆坡人,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跟我说话”,真是情何所堪,十分存在主义。“陌生人系列”大概是在《学报》改版半月刊后改为“梅庐集”吧。日常生活理头的寻常物事“梅庐主人”信手拈来皆成妙文,文字功夫一点都不在倪小姐之下。有一阵子她在专栏介绍象征派诗人以降的法国诗人,并附从法文中译的短诗,当年的马华文坛大概她是唯一有此本事的人,可能今天还是。

后来她多写《红楼梦》,兼及“《牡丹亭》、粤、越、昆、京这些古老戏曲”。淑贞是天字第一号雪芹铁粉,对红书之熟,在马华文坛无人能出其右。《人间集》中有篇〈人间问题〉,说她读以萨·辛格的短篇〈暮年的爱情〉,“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新鲜,就像重看又重看《石头记》一般。”那是她1979年的文章。而往前推10年光景,在美好的“老60年代”,她说,“那时候我比较积极,藏书里还没有《红楼梦》”,所以什么书都读。读了许多现代主义大家小说,包括她不怎么喜欢的乔哀思与卡夫卡。在那个华语语系现代主义盛行的年代,淑贞自己也写小说,也被归入“现代派作家”行列。

《湄公泀》(与牧羚奴合译,1973)

不过到了1979年,淑贞“平日所看的小说除了《红楼梦》以外还是《红楼梦》”,看书的境界已臻“仅此一家,别无分店”了。于是梅庐主人下笔行文,言必称雪芹,也就不足为奇了。例如她的“梅得食”专栏有篇〈大观山日出〉,明明是叙说爬林明山事,除了石头之外,应该没有芹溪居士可以插足的余地,然而文章题目却摆明作者要这山观那园。只见该文末段峰回路转,借林明山的 “武吉八楼辣妈” 之名问道:“想出此名的人也不知曾否读过《红楼梦》?”

那当然是个修辞设问(rhetorical question)。淑贞其实旨在引领看倌走向她的文字花园那条岔路;她的“又一村”是:“霍克斯将元春的绝句‘芳园应赐大观名’译成‘So ‘Prospect Garden’ let its name be called’,大观园成了前景园,意思好像有点不一样。若译作Panorama Garden,那会贴切些吧?”此段话貌似离题枝节,其实是在破题,也可见淑贞将她的“天下第一书”读到滚瓜烂熟后,走到那里都见红楼。

不过淑贞以早慧诗人崛起马华文坛,诗风以婉约见称,但从1980年代初起,诗就写得很少了,那本原该在2020宏愿年出版的收入早期诗作的《梅诗集》也仅薄薄一册,其实她“入行”以来笔耕不辍,除了《蕉风》与《学报》之外,还在《椰子屋》、《中国报》(写了14年,超过百万字)、《光明日报》等报刊写专栏,一写就写了近50年,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1981年,我离开217路10号,也离开了与梅淑贞、紫一思“一起《蕉风》”的时光。《蕉风》于是进入紫一思时期,大约一年后紫一思将《蕉风》编职交给梅淑贞。等到我1985年毕业返马时,新一代才女韵儿在《蕉风》当执行编辑,协助淑贞处理编务,我后来也加入编辑阵容,直到一年后再度离马来台。对淑贞与我来说,那之后的《蕉风》岁月,早已是如此遥远的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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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南洋文艺】病因/孙天洋

入戏太深(散文诗):孙天洋

“您说的对,知道太多了,搁在心里确实是块病。”——中国电视剧《北辙南辕》

 

一件小事,搁在心里,可以成为一根刺,也可以是一只大象,甚或一栋高楼大厦:它或戳疼了神经,或刺激了脉动,或加深了伤痕;在无梦的夜晚,它甚至撞开风的梦呓幢幢,让人从病中醒着,从现实堕入谜宫中。

心不是很大,只比脑多点血性;心也不足秤,只比肝胆多重几两;心更加不厚道,只比脸皮更加具体。在心的世界里,有时候容不下一根针而易导致出血,有时候又不能负荷过重而易摔地开花,有时候更无法说好一个故事因为一开头就已经哑了。

我的心本是一个崭新的储藏室,岁月蹉跎,那些人事物留下的青霉苔藓,使我心病得脸色都发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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