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结束与开始

      

图片提供/温绮雯

12月份对于一些人是算计收成的月份,相对于一些人是检验失败的月份。



每次战争过后/总得有人处理善后。/毕竟事物是不会/自己收拾自己的。//

总得有人把瓦砾/铲到路边,/好让满载尸体的货车/顺利通过。/总得有人跋涉过/泥沼和灰烬,穿过沙发的弹簧,/玻璃碎片,/血迹斑斑的破布。总得有人拖动柱子/去撑住围墙,/总得有人将窗户装上玻璃,/将大门嵌入门框内。

并不上镜头,/这得花上好几年。/所有的相机都到/别的战场去了。

桥梁需要重建,/火车站也是一样。/衬衣袖子一卷再卷,/都卷碎了。有人,手持扫帚,/还记得怎么一回事,/另外有人倾耳聆听,点点/他那未被击碎的头。/但另一些人一定匆匆走过,/觉得那一切/有点令人厌烦。 

——辛波斯卡《结束与开始》 陈黎、张芬龄译



才12月初始,面子书上纷纷出现了朋友们对2016年的回顾以及对新的一年的展望,热闹哄哄的,仿佛12月这短短的一个月份,生活还来不及成就一些什么,一年便要结束了。

一次的年是一次周而复始的时间运转,12月份对于一些人是算计收成的月份,相对于一些人是检验失败的月份。而于我,既是大大小小的收成亦是检验性的月份:书屋经营进入第二个年头、〈商余〉专栏散淡学写了一年、独自完成一趟欧旅、一些际遇探索了更深入的内在、体验了一次微刺青、养了一只小宠物、多了许多朋友等等,不可不说是令自己趋向于想实践的以及愈加成熟独立的一个年头。

寻找快乐

人啊总是不断在寻求快乐以及自我完善的吧?但智者说:快乐是无法靠寻找获得的,只有当你觉悟到不可能找到快乐时才算找到了。那是因为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快乐,接触到的人事物所产生的喜悦的感觉都是短暂的,并且向外追求快乐其实是在兜圈子,意即我们既不可能从别人身上得到真正的满足,就如别人也无法从我们身上得到真正的满足一样。只有意识到执着快乐的想法并且真正停止追求时,喜悦便能自内心产生。

有时候仍得有人/自树丛底下/挖出生锈的议题/然后将之拖到垃圾场。

了解/历史真相的人/得让路给/不甚了解的人。/以及所知更少的人。/最后是那些简直一无所知的人。

总得有人躺在那里——/那掩盖过/因和果的草堆里——/嘴巴含着草叶,/望着云朵发愣

——辛波斯卡《结束与开始》 陈黎、张芬龄译

      12月份,是时候结束一些事情,重新开始一些事情的时机。譬如写了一年的专栏散淡学,是时候结束了。承蒙主编大哥诚心邀约以及耐心催稿等稿,当中也得到了许多人鼓励(感恩非常),除了脱了两期稿,连这篇在内也算完成了17篇有多。这些是要计算在收成里头的,诚然很多时候自己对写作的态度与用心程度需要检视与反省,却更希望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检验能力

书屋要负责的事物依然太过凌杂,却已较得心应手。与人的交流接触永远是一门学不尽的学问,但也已经懂得如何避重就轻。书屋所提供的学习是现实与实际的: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客人,有理无理的需要,能够让大家称赏一声好,或许就是检验能力的标准。在这散散淡淡的乡下经营一家民宿经营自己,不仅仅是希望活出更理想的自己与生命吗?  

智者 Sir Sir Ravi Shankar 这么说:“一个穷苦的人一年庆祝一次新年,而一个有钱人每天在庆祝新年,但是啊最最富有的人却在每一个当下庆祝”。我确实是希望当这种最最富有的人, 用心并且尽心活在每个当下。

(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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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

   单人旅行不是第一回,少了许多想象中的恐慌,学习了更多临场与当下决定与处理事情的能力。间接地说,单人旅行成为一种检验处事能力的必要了。

那影子在饮水/那笑声模仿/撑开黎明的光线的/崩溃方式



带着书去旅行/书因旅行获得年龄/因旅行而匿名/那深入布景的马/回首

你刚好到达/那人出生的地方

鱼从水下看城市/水下有新鲜的诱饵/令人难堪的锚

(北岛〈旅行〉)

仅仅因为某些神秘的文学与音乐的召唤,生平第一次欧游我选择了捷克与奥地利这两个国家。抵达捷克布拉格那天为9月8号,因时差我赚了6个小时。应属初秋季节,迎接的却是炎炎的夏天气候。临出发前我取消了第七区的酒店,住到靠近河区楼下有精致餐厅房间窗外有美丽景象的小旅馆,那儿离开布拉格古城广场只需2个火车站与步行老街一段路……。



一个人的旅行给了自己全面的自由度与伸缩性策划游玩攻略,行住吃喝玩乐——譬如临时更换住宿酒店临时决定景点,交通方式饮食等等都是开放式的边玩边决定。语言不通的情况(捷克语与德语)在互联网发达时代也不再构成严重问题,况且还有国际通用的英语。因为单人旅行不是第一回,少了许多想象中的恐慌,学习了更多临场处理事情与当下做重要决定的能力。间接地说,单人旅行成为我的一种检验处事能力的必要了。

这趟旅程于我之华丽撞击是捷克与奥地利古老城市的建筑与人文历史。对于中欧国家历史这一块的知识还蛮缺乏的我,震惊于古老城市既古老又先进的建筑与皇朝文化。那些宏伟的,历经几个朝代风格的建筑物——古罗马,哥德,文艺复兴,巴洛克,洛可可,古典主义风格等,那些迭换的皇朝与习俗传统;这些种种的碰触,仿佛重新洗涤了一个旧我,将我未曾想象的既是旧却是新的因素注入这个我。我因而臣服于人类庞大的创造能力,除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以为这个世界的所有所有,包括漫天神只,莫不创始于人类伟大的想象而造就而成目前我所经验的一切。因此啊,于大自然之处人类是渺小的,于历史文明深处人类却是伟大的。

美丽的都城,当你的披风

被吹开,展现你的紫色风华,

我是这般爱你,虽只能用言语,

远不及那些手持武器的人说得多。

是的,因此我们眼泪很多,

落下时弄硷了我们的面包。

亡者的声音在我们泪中回响,

亡者呼喊的声音。

他们躺在我们的街道上,

我羞愧那天没和他们在一起。

英勇的美丽都城,

那天,你的美丽更为荣光。

(塞佛特〈布拉格〉,描述有关“布拉格之春”事件)

眼与心修补过程

中国作家阿来在其著作《看见》前序这样描述人们如何对待旅行,他们走动四面八方,靠手机卡片机试图留下图像以抵抗遗忘。然而他却希望自己的“看见”是经过自己主动选择的。在夜深人静时,他愿意从记忆库里打捞出这些“看见”,并且很老派地细细咀嚼收藏的经历与思虑过的生活与事物。

是的,我的这趟单人旅程于我是一次重要的眼睛与心灵的修补过程。我亦愿意因此打开“看见”的无限层面,增添自己观看人世尘世的方式。除却臣服于人类伟大的创建能力,也要自己警惕人类无情的摧毁能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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