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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狄伦,在咆哮的山风里的无调之歌

1970年代初台湾的《皇冠杂志》改版发行东南亚版,编印颇见用心。新版杂志除了琼瑶小说外,其他名家作品不少,其中,余光中介绍摇滚民歌的系列散文〈听,这一窝夜莺〉,分期刊出,图文并茂,比后来收入《听听那冷雨》里头只见文字的版本好看得多。〈听,这一窝夜莺〉没专写卜狄伦,但论琼拜斯与朱迪·柯玲丝及60年代的美国民歌运动,怎么可能不提到狄伦?于是,狄伦在“夜莺”系列与在写“孟加拉音乐会”的〈苦雨就要下降〉里头频频现身。

江玲以小说致意



余光中的那一窝夜莺原本要写6人,后来不知何故只写了两只夜莺,而他说“久拟撰写的巴布·狄伦(编按:本报译卜狄伦)的评论才是真正的考验”的狄伦论也没有下文,殊为可惜。倒是1972年9月号的《皇冠杂志》刊出江玲长达6万字的小说〈无调之歌〉,小说中不仅引述卜狄伦的歌,角色也取名“狄伦”,向歌者致意之情不在话下。

依60年代台湾文学的说法,〈无调之歌〉是一篇“留学生文学”。小说写某美国大学英语系台湾留学生何容容,嫁了家世良好的丈夫叶全中半年后,在山风与狼嚎的夜晚回想3年多来的前尘往事,思考自己生命的意义与主体性。

话说某日,还在当英美文学研究生的容容因指导教授不让她论文写沙白罗(Saul Bellow)而顿感挫折愤怒,于是哭着跑到墓园沉淀心情,劝慰她的美国男孩狄伦让她动了情。这时夕阳西下,墓园下的公路疾驰而过的车飘来卜狄伦的歌声:“趁早随夜走开, 我不是你要的人,/我心里每一方寸都是石头/……/你说你在寻找/摔跤时扶你一把的人,/……/──然而我不是那种人,/不,不,不,/我可不是你在寻找的人!”歌声飘逝后,叙述者写道:“狄伦突然一把松开她。棕绿色的眼睛里闪着夕阳兵刃样的反光”。

那首歌,正是卜狄伦1964年写给前女友苏夕·罗多洛(Suze Rotolo)的《宝宝,那可不是我》(《It Ain’t Me Babe》)。〈无调之歌〉里的狄伦尽管情不自禁对容容表白,却是那个“趁早随夜走开”的人;他不甘心牺牲自己的自由。3年半后,在一个山风咆哮的夜晚她才似非而是地领悟:“人要甘心牺牲自己的自由才能获得真正无止境,不叫自己厌憎的自由”。

别想太多,没事的



〈无调之歌〉里还有另一首卜狄伦的歌。有一回狄伦约容容去夜店一游,像味吉尔带但丁游地府一般。容容在幽黑里听某个瘦瘦的歌手苦涩地唱起卜狄伦1965年的〈一如滚石〉(《Like A Rolling Stone》;小说里译为〈滚石之歌〉):“你进最好的学校又怎样?/现在那知识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可没有人教你如何在街上讨生活,/现在你也得自己设法度日。/……/那滋味如何?/嘎?独立谋生,/无家可归,无人顾问,/一如滚石的滋味又如何?”歌声骤停后,“容容看见一团团从尸布中解禁出来的尸体……”。

每个人身上都有不能摆脱的枷锁与束缚,像那层裹尸布,“非得借酒意不敢撕开”。那也是卜狄伦的“滚石启示录”《一如滚石》给容容的启悟。

领悟了之后呢?“闷声不响的直奔山下”的容容说她只要“做个不为人调遣的小兵”。卜狄伦呢,他会说“不过别想太多,没事的”(But don’t think twice, it’s all 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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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历

(照片提供/张锦忠)

我认为马华文学的“困境”是一种“匮乏现象”,亦即“八少”——

读者少,作者少,发表园地少,出版社少,



书店少,作品少,印量少,评论少。

一言以蔽之,就是“少”。

关于“学历 ” 的思考,我是这样提问的:学历高意味着学术训练足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里的学历,当然指的是与文学相关学科的学历,如中文系、外文系。换句话说,我们思考或观察的是,华人社群中的年轻人,有志于从事文学创作或“文学学”研究者,进入国内外大学的中文、外文系,甚至研究所,取得学位,但是,学历高是否有助于改善或克服“马华文学的困境”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问何谓“马华文学的困境”。我认为马华文学的“困境”是一种“匮乏现象”,亦即“八少”——读者少,作者少,发表园地少,出版社少,书店少,作品少,印量少,评论少。一言以蔽之,就是“少”。

这“八少”无关文坛中人的学历高低。以“作者”来说,以前的作者(40后世代〔1940年代以后出生者〕)小学、中学毕业者多。在《学生周报》的年代,或我看《学生周报》的年代,作者多为50后的中学生, “文艺”版作者也多半是中学生,只有少数留学台湾或香港。



文章修养不关学历

倒是《学生周报》或《蕉风》编者如申青、方天、白垚、周唤、川谷等都是大学毕业生。但李苍、悄凌、梅淑贞一样编得出色。报馆编辑如《新明日报》的杨际光诗文俱佳,但朋辈口中的“马华第一健笔”张景云早年苦学自修,笔力遒劲,可见文章修养并不是非高学历不可臻。

那些年,大学生身分的作者了不起,杂志会请他们写稿,写“大学生手记”或者“奔驰在马大校园里”之类的专栏,如“我的朋友许友彬”。后来,念大学的作者渐渐多了。70后、80后、90后作者更多大学生。大学生作者的书有些畅销有些不,文章有些叫好有些不,但是文坛“八少”依然。

这样看来,“学历高是否有助于改善或克服‘马华文学的困境’”这问题的答案,就是“没有改善什么”。没有改善什么,不是说完全没有改善,而是太少、太慢,起不了什么作用。话说回来,能够引领风骚的大学生文青实在太少,像当年南洋大学现代语文学系毕业的梁明广与陈瑞献那样推动现代主义文学“典范转移”(paradigm shift)者毕竟有如凤毛麟角。

好的评论者更少

科班、学院不一定能培养创作者,但似乎也没训练出几个评论者。如前所述,1970年代以来,高学历的创作者颇有一些(留台的纵横诗社、星座诗社、神州诗社有些人回马了——从离乡到归返,不过他们返马后写得不多,然后慢慢的有人就封笔了——南大、马大、理大毕业生也出了不少作者),所以还算热闹。

相形之下,科班出身的好评论者就很少了。许多年来几乎除了张光达之外,还是张光达。幸好近10年来,我们还有庄华兴、林春美、黄琦旺这些值得信赖的评论者。而年轻的苏颖欣则是一个可以期待的新锐声音。

——“我们的10个普通名词”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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