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谁不在海上漂流?

文戈

奇幻的漂流岂止是少年派所独有的?如今谁不在海上或陆上漂流?漂流就是人生的真谛啊。

好几年前,电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The Life of Pi》首映那日,我们跟着小朋友们乱起哄,排队买票赶在第一时间去看。都说了,李安的电影能不看吗?其实首映那日,正是学期末兵荒马乱忙得不可开交的时段。我跟老伴说,必须做一件与平时不一样的事,换一换风景,方能继续下去。于是我们就去看首映。看完电影觉得感官有被刺激到了,在亢奋的状态下继续存活。



紧接着系里开分数会议。讨论学生的表现、审查等级分布百分率,时间好像在磨豆子。小息时有人提起正在热映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我说我看过了,好看。一个同事问起电影的内容,我说,不能说,必须自己去看。

电影确实好看。当天电影院里小朋友很多,恐怕大家都以为是物竞天择的戏码。印度演员苏拉沙玛演派这个人物非常出色,小朋友都看得很过瘾。其实不管哪一个年龄层的观众,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反正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电影呈现复杂理念

剧本改编自加拿大作家杨·马泰尔(Yann Martel)的小说。李安的电影想要呈现的理念很复杂,可能是信仰的问题,也可能是他自己对生命的诠释。电影放映期间影评很多,关于老虎进入丛林没再回头的镜头诸多臆想与分析。针对李安拍摄这部电影的意图也有很多不同的解读,有细微剖析也有宏大叙述。随着电影退温,派的漂流也结束了。但是看过电影的观众,不管看懂了还是没看懂,他们的人生漂流继续着。

许多年过去了,那年会议室里的情景清晰如昨。是2011年下半年,多事之秋。映在白板上的数据我其实完全看不清楚。那么小的数目字投影在那么远的屏幕上,以为我们是千里眼吗?当然主要还是我自己的问题:眼睛不行了!学期结束后必须去处理了。后来手术出错,事情复杂化,又生出许多事故,那都是后话了。



确是奇幻的一年。当时未升等的同事如今已经升了,当时一起开会的同事已离开。许多异样的情绪,今日依旧暗流汹涌。有新人加入职场,开始他们的漂流;还在职场上的人也在继续漂流着,其中有固守也有浮沉。也许很快又有人上岸,像老虎李察派克那样头也不回走进森林里了。流年如梦,日子依旧。少年派你狂哭又有什么用?

人生的真谛

奇幻的漂流岂止是少年派所独有的?如今谁不在海上或陆上漂流?漂流就是人生的真谛啊。最近我们又送走了一批毕业生。师生按例在华裔馆前拍全体照,学生抛四方帽的时候我赶紧护住脑袋。去年就有老师被四方帽的尖角扎伤,造成流血事件,不是好玩的哟!不过每年一度的欢送,都令人开心。学生从这里走出去,就开始他们的奇幻漂流了。也有很多毕业生跟老虎一样,离开后就消失在森林里了。这里头的哲学意涵,深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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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折衣服/文戈

【日子河流】文|文戈

 我喜欢折衣服。或者应该说,所有家务中我最喜欢折衣服。也许有人会说,折衣服有何难?人们不是每天都得折衣服吗?只要你还必须洗衣就得折衣服,不是吗?

我是长姐,从小就得操家务和照顾弟妹。折衣服这件事是从小训练出来的。

先说洗衣吧,家里孩子多,每天妈妈都得洗一大桶衣服。当时没洗衣机,洗衣是体力活,过程有如洗衣作坊流水线的方式。脏衣服浸泡在一个巨型椭圆形铁皮桶肥皂水里,通常是我或妈妈,坐在小矮凳上把衣服一件件从桶里捞起来摊在洗衣板上使劲搓。

几个水桶依序排列,负责冲洗衣服的弟妹半蹲在桶前伺候,衣服彻底淘洗干净从最后一个水桶捞出后拧干,就可以晾上了。人手不够的时候独自负责全套程序,一大桶衣服洗完差不多也脱力了。

妈妈是否常闹腰痛,我们也不知道,她没说。孩子都上学后家务繁重,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才请友族洗衣妇每日来家洗衣。那也是比较后面的事了。

漾出流动风景线

衣服晾在老家天井横置的竹竿上,后来天井封起盖上屋瓦铺了天花板,改成睡房以便容纳更多成长的躯体。

老爸就在屋后的混凝土上钉了两个Y型木架子,拉几条铁线晾衣。屋后的阳光比天井好,五颜六色的衣服日日在朝阳下漾出流动的风景线。

晾衣跟洗衣一样也是体力活,我不喜欢洗衣但很喜欢晾衣。把衣服一件件晾在铁线上,长短间隔轻重有序,细心拿衣夹子夹紧,一日中的大事就算完成了。小小的满足感在心里开花。

晾好衣服我还喜欢久久在屋外呆着,去看看母鸡下了蛋没有、看看番石榴树上有无成熟的果子。那些成长的岁月过得懵懵懂懂,却记得洗衣晾衣这等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忙碌生活的隙缝中藏着细微的快乐,要自己去寻找。

傍晚衣服晒干了收进屋里,散放在中厅的大木床上凉快,砌出一座小山。家里人多衣服也多,折衣的时间很长。妹妹们都很能折衣服,折得整齐顺贴简直如烫斗熨过那样。

折衣服的时候有种放空的感觉,可以整顿心情或胡思乱想。中学开始投稿,一边折衣服一边想句子。

傍晚时分折衣,也有一日将尽的完结感。暮色渐渐淹上来了,衣服的色泽越来越模糊,借着暮霭把光阴缓缓折进日子里。日日如此,渐渐喜欢折衣。

当然家务繁多的时候也会觉得烦躁,希望有更多的时间看书或作其他休闲的事。现在知道,所有家务事不管大小,洗衣生火煮饭炒菜洗碗,都是未来生活的训练,是漫漫人生道路上的幼儿园。家里几个常常帮妈妈煮饭的弟妹,多年后随时都能弄出一桌饭菜。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全拜操持家务所赐。

寒暑假洗衣坊打工

在美国念书那些年,洗衣都到商业洗衣坊喂吃角子洗衣机。每周洗两次,为了省钱把洗衣机塞得满满。洗衣间里有一张长台供人折衣服,总有人留下一只找不到配对的袜子或烘坏走形的毛衣。

洗衣坊角落里立一个书报架子,人们常把看过的报纸或杂志留下来。洗衣间永远氤氲着洗衣剂和柔软剂的清香味,不知多少人的衣服曾经在平滑如镜的长台上匍匐而过。我们在洗衣坊里用掉了不少铜板,也消耗了不少时间。大学生活忙碌,洗衣等同休息。

寒暑假我在校园的洗衣坊打工,专门折衣服。洗衣坊附属爱城医院,很大的工业场地,满坑满谷都是医院里用过的衣物、毛巾和棉被。

最多白色的医生袍子和绿色手术外套,手术袍口袋里常会掉出手术刀和小剪刀。当时还没即用即丢的手术袍,那还是一个重复穿用重复洗涤的时代。那段打工的生活非常怪异,记得很清楚。也算是小时候折衣服的延伸了。

我现在不负责洗衣了,洗衣是洗衣机和老伴的事。偶尔我会抢着折衣服。以前不得不做的家务,现在偶尔为之,竟成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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