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柴寮的故事

高中毕业后一年,我终于千辛万苦的在新加坡找到一份书记工作,当时满怀希望,打算储足一笔船费就到美国求学。谁知工作不到一年,我就因胸痛、胸闷、痰带血丝,被验出罹患肺病。上世纪60年代,肺病是绝症,即使及时发觉、及时救治也是死路一条。

我当然万念俱灰,可是父亲不想放弃,要我辞工回新山中央医院求医。这种人鬼皆怕的传染病,患者只要向医院道出真相,便可立即入院。那时的治法是吃药,吃维他命丸,每天打一枝针,不劳不动的躺在病床上。3个月后第一疗程完毕,X光照出我病情受到控制,可出院回家休养。



打铁店环境恶劣

父亲开的是打铁店,我就待在楼上后房。可是楼下一开工,火炉涌出的火星炭灰马上就弥漫楼上楼下,甚至左邻右舍,其龌龊程度,你只要在我们店里逗留10分钟,必就灰头灰脸,我则整天都留在楼上,渐渐的,我又感到胸闷、胸痛,3个月后回院复诊,主治医生十分惊讶,马上又安排我住院。往后约3年,我都这么进进出出医院,病况一次比一次重。后来我向父亲说出铁店空气对我肺部的伤害,他想了一想,就到屋后的丁家租一个房子。

从我家步行约5分钟,就可到达那房子。那是个独立空房,离丁家约80尺,上盖锌片,木板为墙,一扇门,一个窗,地板是一层颇厚的土敏上,经打扫后倒也净洁。最大的好处是它靠近一棵大树,白天阴凉,夜晚也不热。只可惜左右两边颇多低洼处,成了沼泽,那一带周边脏水都流入沼泽中,使它污臭。沼泽边野草丛生,是虫、蛇、蛙等的理想藏匿处。

除丁家外,这里别无他户,也没有电力供应,夜间只能以炼油小灯照明,房内有小木床、小木桌、小木凳各一张,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我初入这房时,有似曾相识的疑惑;再仔细回忆,果真是旧识。我约8、9岁时,父亲那年纪50岁的助手球叔是个鸦片瘾者,当时丁家曾暗中经营鸦片烟馆,球叔是他们的常客。有一回球叔病到没法走动,父亲猜想若再抽不到烟,他的病情就会更重,就拿了5毛钱派我到丁家买“烟尿”,那是从鸦片烟筒器刮出的灯渣,是鸦片中的次等货。五毛钱可买好几粒,球叔服了不久就病愈。



因此当我的思路更清晰时,我就知道这正是我当年买“烟屎”的房子。听说后来政府取缔鸦片毒品的风声甚紧,丁家就不再经营那勾当,把房子改为柴寮。

从租房日起,我每天除吃、洗澡外,白天和夜间都闷在竂里读报看书。我虽在本村长大,但其时景况,谁愿与我相认是旧识?白天户外闻无人迹,入夜更不必说了,四周寂寂,寮内一灯晚灭,胆小的人会觉得鬼气阴森,我也自觉已如行尸。

与鬼做朋友

小时候,小朋友常对不喜欢的玩伴说:鬼才会跟你做朋友!鬼才会跟你做朋友,这话套在我身上正恰如其份。我的病已日益加重,日夜难案,也意识到正一步步走近黄泉路,有一晚有这样的景况:

那晚不知睡到什么时刻,我忽然感到是站在柴寮门口观看大批走过的人群,像是戏院完场后赶路回家的人流,人流中很多是断手断脚的,眼有血清的,没头的,我竟不会惊怕,好像那很正常的现象,他们也没搭理我,人流过尽后我又仿佛回到沉睡中。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在黑暗中醒来,颇久才回神,回想一下,这里白天都没有人走过,深夜怎会有人?随即明白我是见鬼,但没害怕。

遇到双头蛇

一日下午一阵大雨过后,我在柴寮门口地板闲坐,无聊地以一根竹子在门前沙地上写字,越写越忘神,没觉察到有一条小蛇从沼泽那边向我游走过来,几乎来到脚边我才惊觉,马上一跃跳开。那蛇也真奇特,白色、长约7寸、成人中指般大小,动作不是很快,我的一跳也吓到它,立即向反方向后退,它不是回头而是向后前进,我这才发觉它有两个头,担心它有毒,快步赶上将它击毙,挑到沼泽丢弃。

许多年后我读《东周列国志》知道春秋战国时楚国青年农夫孙叔曾在田地上打死一条双头蛇,回家向母亲哭别,说他就快死了,传说凡是见到双头蛇的人必死无疑,他又怕别人看到,将它埋了。我读那故事这么想,双头蛇是如此神奇,我若之前就已读过该故事,我会将它看个够,以便我可以更早死,就不会有苟延残喘的艰难岁月。

反应

 

商余

闲来回看古时事

文|蔡家茂

古往今来人世间发生的许多事,在当时判定的对或不对,是幸或是不幸,往往到了后世会有不同的效果和看法。

话说公元前770年周朝东迁后,国土极小,诸侯们各自为政,自立为王,中原大地分裂成逾140个国家,各国经常互相征战,天下大乱,最后由秦国统一。我小时读的历史说秦皇焚书坑儒,是个暴君。

现在回看,这逾140个国家久了或会形成各自的语言文化,如果没有秦皇统一天下,统一文字,今日的中原大地存在的可能仍是许多大大小小的国家,不会是今天的一个泱泱大国。

孔子是那时的鲁国人,贤名远播,却发觉在鲁国难有作为,便和一些学生周游列国希望有人能重用他。他们待过、经过的地方有卫、晋、曹、宋、陈等等地方,发觉多数主政者只好征战,陷人民于水火中而不顾,便悟出主政者须怀仁义之心,大公无私,推己及人才能使人类社会永享太平。

回鲁国开馆授徒

他折腾了14年就回鲁国开馆授徒,他周游列国期间所发生的事以及和主政者等人的问答,加上他和弟子们身体力行的修德行为,就是儒家学说理念的呈现,为世人所景仰,使他被世人尊为万世师表。

我有时这么想,如果那时真的有君王重用他,他将该国治理得很好,他的成就不过只是一个贤相,那有万世师表那么伟大?

话题转到文人。汉时太史公只是为兵败的李陵说几句公道话,就被愤怒的皇帝下狱受腐弄。他在狱中忍着耻辱发奋的修宪一部闪烁千古文坛的巨著《史记》。

李后主如果没有亡国之恨,他的作品大概多半是“一曲清歌,渐引樱桃破”之类的欢乐、美丽句子,那会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感人名句?其他仕途不顺、辗转流离的诗人、词人在失意中写下的名句更令人柔肠百转,无限低徊,今略举其中一些:李商隐“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乾”;柳永“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苏轼“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的想法是:也许命运就是这样。

反应
 
 

相关新闻

南洋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