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理想诗人之路_3

辛金顺出版了8部诗集,《诗/画:对话》是第9部。如此漫长的诗龄里,入诗题材多如恒河沙数,不只前述几项。为了记录自己身世,他写过〈家族照相簿〉与〈记忆书册〉等动人的组诗,历史的厚度层层堆叠。他并为家乡写下〈吉兰丹州图志〉,也为台湾写了〈云林市镇诗图志〉。既写“爱情絮语”,也写〈反战诗五首〉。诗名如〈航向〉、〈远逝〉、〈逃行〉,说明诗人不断移动,留下众多旅行印象,如〈阅读北京〉、〈金门三品〉。出身中文系,尝与古人游,生出〈行/草五帖〉、〈心经〉、〈古诗变奏曲〉等玑珠之作。诗的风格多变,以致风向不可预测,许是诗人学习不懈,持续实验,包括尝试不再有人经营的格律,用〈现代词八首〉打造宋词的遗韵。瞬息万变的诗风,翻来覆去的风景,证实诗人技艺炉火处在纯青的熔点。

辛金顺看似没有特定风格,其实是没有被定型了的风格。难怪诗人在市场上的卖相很难讨喜,少有抓住眼球的亮片。以致今日,他诗作上的成就,没有受到广泛的注意。



或许应该反问:成就如此,反被低估,是怎么办到的?这部《诗/画:对话》里或可寻得局部解答。书描摹的是陈琳在中南半岛所绘的油画素描,凭借这些写实画作,金顺的诗一同进入寻常生活,画里诗中随着万物回归事物的恬静。连书中各个诗题都显得安静,如〈纺纱〉、〈守待〉、〈甜美的沉睡〉。甚至诗题简得不能再简,八成以上仅用两字,如〈负轭〉、〈浴礼〉、〈磨日〉。以致万籁俱静,与恒常厮守。

之前诗人并非没写过华丽绚烂的诗——绚烂之外,更有忿怒的诗、抗议的诗,针对不公不义极尽嘲讽之能事。然而这本诗集里,诗人却归隐到寻常百姓之家。是怎么办到的?

以诗论诗,集中各首并未超越诗人过去的技巧试验。但速写色彩更浓,更随兴,诗人厚实的情感更具体温,更可亲近。也因如此,各篇诗作皆闪耀着灵光,〈祭祀〉便写道:

顶着一篮信仰,神的光

让幸福,一阶梯



一阶梯

从山上摇晃到了人间

清晨的露珠却沾满法喜

如天地走在

虔诚的瞳孔里面

      神圣之外,诗人并不避讳大自然里涌动的情色,如〈水声〉:

终于你读懂了水的唇语

剥开时间

欲望叫出你的名字

云和雨

都流成波澜壮阔的风景

但更多时候,诗人真正不避讳的是平白的口语,直叙他的感伤和依恋:

猫都回家了

那些出走的影子

还会回来吗?(〈还会回来吗?〉)

这样的诗句拙朴,几无修饰,如被诗评界错过,不会令人意外。然而整部集子带来的感受,就是出奇地让人温暖安定。单从目录阅读诗题,就有镇静的效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诗人看见了什么?

传统诗评,尤其功能止于分辨诗句好坏的一种,未必就能解开此处诗人写作的动机。当诗人作了某种决定,造就安静作为一种景致、一个美学效应,便已非出自单纯审美经验,而是某种植根于伦理的判断。我们知道,能透过语言操作,翻新人的经验与感受这种能力,不是诗的专利。“非诗”的广告文案、政治宣传等等,一样可办得到。如果诗的能力,在于透过语言“无中生有”,则政治语言同样也在“无中生有”(阶级对立、族群撕裂,都属这类造业的“无中生有”)。怎么分辨?答案就是进入伦理。《诗/画:对话》的出现,提供了这个契机。

于是,传统诗评如果错过这部诗集,错过的不会只有诗集本身。这类诗评,通常仅在意辨别好诗坏诗,并不考虑审美、伦理如何接缝。只要挑出诗句优劣,任务便算完成。其间,只要诗评位居主导地位,确认了自己作为诗评的重要,任务一样可宣告结束。诗呢?诗不重要,诗没有主权,诗的存在只为了诗评。但是我们能否转换伦理立场(而非站在诗评的审美立场),想象一下:有些诗,并不写给诗评,未必写给诗评?像情诗,写给情人;童诗,写给小孩;赞美诗,写给神;追悼诗,写给亡故的人们。他们读或不读,没人知道。就算他们愿读,并不排除,有的情诗寄不出去,有的童诗,小孩无法理解。诗评家此时愿意接手阅读,作其好坏批判,我们没有意见,但不会改变一个事实:这些诗仍然不是为了诗评而写。

金顺的《诗/画:对话》应作如是观:他的情诗,写给跟万物一样寂寞的生命,童诗,写给清寒生活里无法回避的苍茫。辛金顺诗艺之精进,无人可以否认,但写诗顺手拈来,在意的是写作对象甚于诗评,说明诗人的自信。并也说明诗人理解,对于诗本身,还有比评价更重要的事。而这些事远为急迫,无法等候。作了如此决定,诗人也就涉入伦理的界域。

(3,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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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南洋文艺】病因/孙天洋

入戏太深(散文诗):孙天洋

“您说的对,知道太多了,搁在心里确实是块病。”——中国电视剧《北辙南辕》

 

一件小事,搁在心里,可以成为一根刺,也可以是一只大象,甚或一栋高楼大厦:它或戳疼了神经,或刺激了脉动,或加深了伤痕;在无梦的夜晚,它甚至撞开风的梦呓幢幢,让人从病中醒着,从现实堕入谜宫中。

心不是很大,只比脑多点血性;心也不足秤,只比肝胆多重几两;心更加不厚道,只比脸皮更加具体。在心的世界里,有时候容不下一根针而易导致出血,有时候又不能负荷过重而易摔地开花,有时候更无法说好一个故事因为一开头就已经哑了。

我的心本是一个崭新的储藏室,岁月蹉跎,那些人事物留下的青霉苔藓,使我心病得脸色都发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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