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绿卡二三事

文戈

以前常听说有人跑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经过那事明白了,原来是拿了美国绿卡又不在美国生活的人,每年都得到美国住一阵,叫跑卡。

暑假计划回美。上网订了机票买好旅行保险,突然发现美国签证已经过期,飙出冷汗来。幸好不是上机前才发现!近年来诸如此类之“忘记”事件,时有发生。大概已经必须把重要事务与日期列表贴在当眼处了。



办美国签证过程繁复。7页的表格得上网填,网上缴清了费用方能选择面试时间。到大使馆面试那天还得请半天假,惊动了人。有人就问,咦,你没绿卡吗?

几乎忘记曾经有过绿卡的事了。80年代末,婚后老公给我申请了绿卡,之后数年出入美国非常方便。那玩意儿即I-151,或曰永久居留卡。我的绿卡其实不是绿色而是米色的。

最早的绿卡确是绿色,但自1940年启用以来,绿卡的设计已经多次改变。关于美国绿卡的故事,1990年拍摄的好莱坞电影《绿卡情缘·Green Card》最好看。这部电影由法国大鼻子男星谢勒狄伯度(Gérard Depardieu)和安黛麦杜维(Andie MacDowell)主演,是个因绿卡而发生的爱情悲喜剧。我们的故事没那么曲折。

女性不能为配偶申请居留

记得当时就是硕士快念完了,我跟老柯说,我是留职停薪念书的,必须回国继续教职。他看了我半晌说,那么我们结婚吧。真的一点也不浪漫,不像电影里常见的桥段: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钻戒单腿跪下求婚。现实生活不是那样的。



婚后老柯跟着我回国,我被分配到昔华中学教华文,他在昔加末的玛拉学院教英文。3个月后老柯的入境签证到期,我们到吉隆坡移民厅给他申请永久居留证,即大马绿卡。被告知:只有大马丈夫能为配偶申请永久居留,女性是不能为配偶申请居留的。公开的性别歧视。接下来我们每3个月都跑移民厅做盖章运动,折腾一年。此事说来话长,反正后来我就辞职到夏威夷念博士了。

90年代中来到岛国就职,落地生根努力工作。几年后二哥再婚我们又赴美,入境时移民厅官员翻来覆去查看我的护照,好像里头有宝。良久后问我,多久没“回国”了?我据实说了。

当时竟忘了美国移民法有规定,持永久居留证的人每年都必须在美国住满183天。刚取得绿卡时是看过章程的,就是没上心。官员说,你不知道每年都得回国住一阵吗?

我说我工作忙,走不开。他教训我:居民的意思就是你必须部分时间住在美国,你多年没回国就没有资格保留居民卡。他抽出一份表格说,我们必须收回你的绿卡,请签名。这份表格叫I-407,签了名等于说我自动放弃绿卡。我心想,好笑,分明是你们收回去的。签就签,巴闭咩。

每年得到美国住一阵

以前常听说有人跑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经过那事明白了,原来是拿了美国绿卡又不在美国生活的人,每年都得到美国住一阵,叫跑卡。我跑什么卡?我有病吗我每年跑一趟美国?又不是外交官。

没了绿卡,要入境美国就必须申请签证。后来申请还算顺利,获10年多次入境签证。10年好像过得很快,突然就过期了哈哈。这次同样获得10年签证,我跟老柯说,反正就十年一签吧,比你当年3个月一签好多了。日子看看很长,其实也不长。说不定很快就不需要什么签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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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折衣服/文戈

【日子河流】文|文戈

 我喜欢折衣服。或者应该说,所有家务中我最喜欢折衣服。也许有人会说,折衣服有何难?人们不是每天都得折衣服吗?只要你还必须洗衣就得折衣服,不是吗?

我是长姐,从小就得操家务和照顾弟妹。折衣服这件事是从小训练出来的。

先说洗衣吧,家里孩子多,每天妈妈都得洗一大桶衣服。当时没洗衣机,洗衣是体力活,过程有如洗衣作坊流水线的方式。脏衣服浸泡在一个巨型椭圆形铁皮桶肥皂水里,通常是我或妈妈,坐在小矮凳上把衣服一件件从桶里捞起来摊在洗衣板上使劲搓。

几个水桶依序排列,负责冲洗衣服的弟妹半蹲在桶前伺候,衣服彻底淘洗干净从最后一个水桶捞出后拧干,就可以晾上了。人手不够的时候独自负责全套程序,一大桶衣服洗完差不多也脱力了。

妈妈是否常闹腰痛,我们也不知道,她没说。孩子都上学后家务繁重,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才请友族洗衣妇每日来家洗衣。那也是比较后面的事了。

漾出流动风景线

衣服晾在老家天井横置的竹竿上,后来天井封起盖上屋瓦铺了天花板,改成睡房以便容纳更多成长的躯体。

老爸就在屋后的混凝土上钉了两个Y型木架子,拉几条铁线晾衣。屋后的阳光比天井好,五颜六色的衣服日日在朝阳下漾出流动的风景线。

晾衣跟洗衣一样也是体力活,我不喜欢洗衣但很喜欢晾衣。把衣服一件件晾在铁线上,长短间隔轻重有序,细心拿衣夹子夹紧,一日中的大事就算完成了。小小的满足感在心里开花。

晾好衣服我还喜欢久久在屋外呆着,去看看母鸡下了蛋没有、看看番石榴树上有无成熟的果子。那些成长的岁月过得懵懵懂懂,却记得洗衣晾衣这等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忙碌生活的隙缝中藏着细微的快乐,要自己去寻找。

傍晚衣服晒干了收进屋里,散放在中厅的大木床上凉快,砌出一座小山。家里人多衣服也多,折衣的时间很长。妹妹们都很能折衣服,折得整齐顺贴简直如烫斗熨过那样。

折衣服的时候有种放空的感觉,可以整顿心情或胡思乱想。中学开始投稿,一边折衣服一边想句子。

傍晚时分折衣,也有一日将尽的完结感。暮色渐渐淹上来了,衣服的色泽越来越模糊,借着暮霭把光阴缓缓折进日子里。日日如此,渐渐喜欢折衣。

当然家务繁多的时候也会觉得烦躁,希望有更多的时间看书或作其他休闲的事。现在知道,所有家务事不管大小,洗衣生火煮饭炒菜洗碗,都是未来生活的训练,是漫漫人生道路上的幼儿园。家里几个常常帮妈妈煮饭的弟妹,多年后随时都能弄出一桌饭菜。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全拜操持家务所赐。

寒暑假洗衣坊打工

在美国念书那些年,洗衣都到商业洗衣坊喂吃角子洗衣机。每周洗两次,为了省钱把洗衣机塞得满满。洗衣间里有一张长台供人折衣服,总有人留下一只找不到配对的袜子或烘坏走形的毛衣。

洗衣坊角落里立一个书报架子,人们常把看过的报纸或杂志留下来。洗衣间永远氤氲着洗衣剂和柔软剂的清香味,不知多少人的衣服曾经在平滑如镜的长台上匍匐而过。我们在洗衣坊里用掉了不少铜板,也消耗了不少时间。大学生活忙碌,洗衣等同休息。

寒暑假我在校园的洗衣坊打工,专门折衣服。洗衣坊附属爱城医院,很大的工业场地,满坑满谷都是医院里用过的衣物、毛巾和棉被。

最多白色的医生袍子和绿色手术外套,手术袍口袋里常会掉出手术刀和小剪刀。当时还没即用即丢的手术袍,那还是一个重复穿用重复洗涤的时代。那段打工的生活非常怪异,记得很清楚。也算是小时候折衣服的延伸了。

我现在不负责洗衣了,洗衣是洗衣机和老伴的事。偶尔我会抢着折衣服。以前不得不做的家务,现在偶尔为之,竟成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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