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放下,谁放得下?

锺夏田

历史上,孙中山是放不下的一个代表人物,所以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嘱咐。鉴湖女侠秋瑾也放不下,所以有“秋风秋雨愁煞人”的遗言。

不仅是宗教家,一般的人,在劝人的时候,都常用“放下”这两个字。但是,也幸亏大部分的人都放不下,才有阴晴圆缺的月,和悲欢离合的人。



“放下”的出处就很有戏剧性。一个得道老僧,和一个年轻和尚一起过河,没有渡船,看来只好涉足而过。这时一个貌美女子走来,说:“师父可以背我渡河吗?”看年轻和尚没反应,老和尚二话不说,背起女子就过了河。年轻和尚埋怨道:“出家人怎可背女人呢?”老和尚笑而不答。两人分别后不久又重逢,小和尚记起前事,又提说老师父不该背女人。老师父意味深长地说:“我早放下了,你还没放下吗?”

在中国的佛教发展史里,还有一个很出名的,依我看也是与“放下”有关的故事,那就是慧能法师接受衣钵,成为六祖的故事。五祖弘忍要以佛偈传衣钵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寺,大弟子神秀是热门人选,他作的佛偈是:“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那时慧能不但地位卑下,只是寺中厨房的火夫,还常被同门讥笑为“南獠”(慧能生于广东四会)。从来没有人会认为,五祖会把衣钵传给他。

以前师父渡,现在我渡人

听同伴讲佛偈的事讲得那么起劲,慧能也想一试。一天,他鼓起勇气,拿笔在墙上写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偈一出,立即造成轰动。传到五祖耳里,他不动声色的过去看看,看后叱斥写得狗屁不通,并亲自动手把偈抹去,还在慧能头上打了3下。慧能领悟,晚上三更密入禅房,五祖为他讲《金刚经》,讲毕即把衣钵传给他,嘱他赶快离寺隐居钻研,且亲送到江边,说:“要师父渡你吗?”慧能答道:“不必。以前要师父渡,现在我可以渡人。”



读者朋友,看得出两条偈的分别在哪里吗?不错,正是“放下”和“没放下”之别。

神秀的偈是“有”,也即没放下,是入世的。慧能的偈是“无”,也即放下了,是出世的。如以哲学的术语来说,神偈是趋向唯物的,而慧偈是唯心的。以一般人的认知来看,老实说,同意神偈应占多数,因为它是实的;慧偈是少数,因为是虚的。五祖传衣钵给慧能,也许是看重他的“顿悟”。神秀虽得不到衣钵,倒也成了中国佛教北宗的开山人物,而慧能,不但是佛教一代宗师,也是世界知名的思想家。

佛教《心经》传授的主要意旨,“心无挂碍”是其一,而“心无挂碍”便是“放下”的另一种讲法。

谁有资格谈放下

说到放下,人世间的凡夫俗子,我敢说100个里有99个是放不下的。我自己便是一个放不下的凡夫俗子。为什么放不下,因为心中有太多东西压着。人不但生理结构复杂,心理方面的发展,也是很复杂的。七情六欲、衣食住行、生老病死,都是心理纠缠不清的因素。这个世界,只有完美的人生,才有资格谈放下,也才有本事放得下。然而,世上有完美的人生吗?

历史上,孙中山是放不下的一个代表人物,所以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嘱咐。鉴湖女侠秋瑾也放不下,所以有“秋风秋雨愁煞人”的遗言。国在山河破,大人物尚且如此,天下芸芸众生,为家庭、为生活,整日形形役役,对他们来说,“心无挂碍”简直就是一剂精神奢侈品。试问,假若今天家中三餐尚无着落,能放下吗?如果上有高堂、下有妻小而身为病号,能放下吗?像本文开篇所说,就因为大多数的人放不下,所以世间才有丰富的人生故事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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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小品集《满庭芳》后记

编这本书的时候,正值医生告诉我前列腺发现细胞变异迹象之后,心情受影响是难免的。想到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上天也许不致那么残忍吧!

其实我还不累,我会继续做我的日常工作。



这个集子里的87篇文章,绝大多数原刊登在《南洋商报·商余》副刊的“满庭芳”专栏,所以书名就叫做《满庭芳》。由于并非志在传道授业,因而行文力求轻松活泼,自娱娱人。老朋友史灵先生称它们为“揾吃稿”,确是一语道破玄机。

但虽是“揾吃稿”,依然还有些看头。比如有些谈人物,有些谈历史,有些谈往事;而有些怀旧,有些探新,有些评人等等,所搜集的资料,也许是没有人或很少人谈及的。有几篇关于政经文教的,读起来似乎还有一些正气,想想以后可能没机会再出书了,就把它们也编进去,以示我对这些问题的关心;表达立场也好,仅仅是作为纪念也无妨。

谢谢老朋友兼老同事柯金德先生为这本书写序,他是《商余》马来西亚版的第一任编者,由他执笔,不作第二人想。附录一栏,借杰伦和笔抗两兄的大作吹吹风、打打广告,也要谢谢两位兄台。另外,我也附录了谢祝南老弟的〈十年难磨一宝剑〉的七言诗,也一并在此致谢。当然也不忘感谢提供版位让我讲东讲西的两位〈商余〉版编者,他们是刘镒英女士和张永修先生。

家庭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编这本书的时候,正值医生告诉我前列腺发现细胞变异迹象之后,心情受影响是难免的。想到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上天也许不致那么残忍吧!其实我还不累,我会继续做我的日常工作。



这次的生理与心理历程,让我深深体会到,家庭是一股很大的力量,它可以在生理与心理上无限量的支持你。我的老妻,虽然没说话,但我感受到她那股默默支持的气场。我的儿子们,我的儿媳们,他们的关怀与开解,使我了解到上天确有好生之德。还有我的6个孙子孙女,他们的稚气与灿烂的笑容,更是我勇气的泉源。

我也要感谢一些老朋友,比如杰伦夫妇、金苗、金德、驼铃等兄台,还有育才校友会的老同学燊发、亚泉、元评、耀宗等诸兄的关心与鼓励,使我更能无畏的面对健康上的困扰。

附记:病中小感

做了小手术,心中稍宽,也比较踏实,但问题远没有解决。有不少的参考资讯,朋友们也传来一些治疗的药物和辅助食品。我的直觉是,心态很重要,如果心态摆得正,若不能打败对手,至少能与它和平共存。

我的念三年级的孙女,在我做完手术回家后,对我说:“爷爷,你不要再进医院了,你载我上学。”这句孩子话,让我心中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

(24/5/2016  哥文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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