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纪念周唤

《蕉风》月刊209期里的周唤〈短诗集〉。(照片提供/李有成)

当天下班后,周唤骑着他的机车——好像是意大利的史古特——把我载回到吉隆坡市区。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上机车,也许因为这样才记忆深刻。

初识周唤时我17、18岁,那是1960年代中期。周唤年长我好几岁,其时他已有诗名,而且在《学生周报》担任编辑,主编文学创作方面的版位,我则参加《学生周报》槟城学友会和《银星》诗社的一些文艺活动,因此彼此认识或偶有书信往来是很自然的事。



只是我们初次见面究竟是在何时何地,我如今已经毫无记忆。我只依稀记得,应该是在1965年左右,有一天我突发奇想,竟然兴起只身从槟城搭便车南下吉隆坡的凌云壮志。当时尚无背包客这个用辞,我既无马来半岛的公路地图,不仅对行程毫无规划,对南下北上要花上多少时间也一无所知,身上甚至可能没有多少盘缠,就这样带着简单的换洗衣物,在一个炎热如常的清晨离开车水路的住处,搭渡轮过槟威海峡,沿着马来半岛西部干道,一路竖起姆指挥手招车南下。

从槟城到吉隆坡路程数百公里,我忘了当天就直奔吉隆坡呢,或是在某地停留过夜。假如途中曾经过夜,最可能的地方就是太平或怡保,因为这两地都有学友会。那个年代马来西亚的治安应该还很不错,族群关系尚未因新经济政策的介入而恶化,人与人之间多存信任,挥手招车泰半都能获得善意的回应。让我免费搭车的车主包括华人和马来人。印象最深刻的是搭上一辆尚无车牌的新车,司机告诉我他正在试车。

这是我初访吉隆坡,人生地不熟,竟然也找到了位于武吉免登路的学友会,就在学友会过夜。老实说,此行是何目的我至今茫然无知。在吉隆坡住了几天,看了些什么地方,见了些什么人,如今也已经没有印象。只是我却记得我去找过周唤。不过究竟是如何找到《学生周报》位于八打灵再也的编辑部的,现在已完全不再记得。

当天下班后,周唤骑着他的机车——好像是意大利的史古特——把我载回到吉隆坡市区。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上机车,也许因为这样才记忆深刻。周唤知道我喜读诗,于是大方地借我好几本他所珍藏的台湾现代诗人的诗集,而且让我带回槟城去。其中一本就是痖弦的《苦苓林的一夜》。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多方阅读台湾诗人的作品。我把诗集带回槟城后,好几位《银星》诗社的朋友都曾经借阅。

《蕉风》月刊209期 (1971年3月号)(照片提供/李有成)

世事难料,大约两年后,由于周唤要到台湾深造,我就因缘际会接下他在《学生周报》的工作;而又过了若干年,我竟在台北认识了痖弦。等到1970年秋天我负笈台湾,周唤取得硕士学位后又重作冯妇,曾经短暂回到《学生周报》再任编辑,并且跟我之前一样同时参与《蕉风》的编务。不过那几年时间不巧,在工作交接时我们都错过了见面的机会。我到《学生周报》时他已经赴台,等我来台时他却尚未回去。1975年大学毕业后我曾经回去省亲,是否跟周唤见面现在已经不复记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之后就没再见过,我只从共同认识的友人那儿听到他的消息。



周唤以诗名,在1960和70年代发表了不少诗作。尤其在60年代,虽然1965年之后马新在政治上分家,华文文学界却仍然不分你我,很少有人强调畛域的区别。除了环绕着《蕉风》、《学生周报》及新加坡《南洋商报》〈文艺版〉的一批年轻诗人,还有好几位年龄稍大且有留台背景的诗人,如麦留芳(冷燕秋)、毕洛、黄怀云、叶曼沙等,仍时有诗作发表,周唤也算是其中之一。这些诗人有的已经有诗集刊行,反倒是周唤,虽然在出版界服务多年,却始终未见他将诗作结集出版。这种情形早期的马华文学界所见多是,许多创作就因此散落四处,如今寻访不易,非常可惜。

数周前高嘉谦送我一本209期的《蕉风》月刊(1971年3月号)。这一期出版时我已经来台大半年,《蕉风》编辑人中原来我的名字已为周唤所取代。巧的是,这一期同时刊有我的小说〈印度〉与周唤的〈短诗集〉。〈短诗集〉共有8首,长短不一,各有题旨。其中第7首两节七行,其诗如下:

合什禅定 前念不生 后念不灭

一火涅槃 展现千种禅

弱水一杓 淹尽尘俗的虚妄

一挥手 念断劫数千年

星的殒落 自显孽障

一声南弥 万般佛法

光生命的年轮 以生死 以存在

缘起缘灭,草木荣枯,世事无常,就诗而论,时正年轻的周唤似乎早有体会。3月11日深夜接到张永修私讯,言周唤因疾往生。年轻时因缘俱足,我和周唤因诗而相识,尽管后来数十年未再见面,若干往事却时在记忆中。因此略敷数言,以志年轻时的一段文学情谊,并愿周唤早登涅槃彼岸。

——13/3/2016于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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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南洋文艺】病因/孙天洋

入戏太深(散文诗):孙天洋

“您说的对,知道太多了,搁在心里确实是块病。”——中国电视剧《北辙南辕》

 

一件小事,搁在心里,可以成为一根刺,也可以是一只大象,甚或一栋高楼大厦:它或戳疼了神经,或刺激了脉动,或加深了伤痕;在无梦的夜晚,它甚至撞开风的梦呓幢幢,让人从病中醒着,从现实堕入谜宫中。

心不是很大,只比脑多点血性;心也不足秤,只比肝胆多重几两;心更加不厚道,只比脸皮更加具体。在心的世界里,有时候容不下一根针而易导致出血,有时候又不能负荷过重而易摔地开花,有时候更无法说好一个故事因为一开头就已经哑了。

我的心本是一个崭新的储藏室,岁月蹉跎,那些人事物留下的青霉苔藓,使我心病得脸色都发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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