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空档年/文戈

文戈

何谓“空档年”?这玩意儿也叫“间隔年”(Gap Year),在纽澳英加等国非常流利。基本上就是一种自我放假的形式,让年轻人在继续升学或开始工作之前休息一年。据说,这种空档年有助培养学生的积极态度、学习生存技能并帮助他们融入社会。这个概念,西方青年热衷拥抱之,东方父母却为之抓狂。

蔽二妹的儿子中学毕业之后,曾打算过一个空档年,他母亲一听差点没晕死过去。问他打算这一年都干些啥。他说就想不干啥,到处走走看看,旅行游玩打工体会生活,为大学生活作心理准备。娘儿俩因此事闹起别扭。



二妹跟我说,一年里啥也不干,岂非浪费一年的时光?我说你看人家英国哈里王子在伊顿中学毕业以后,不也跑到澳洲和莱索托过一个空档年吗?二妹说,人家是王子,我们算个啥?

亚洲学生不流行空档年,此地人生阶段规划非常明确刻板,一切按部就班。小学6年,中学5年,工艺学院3年或大专4年,间中如有不按牌理出牌的,都属意外。之后或念研究院,或就业。就业后或成家生小孩,如今不爱生的也很多。总之,《礼记》里头都给咱安排好了:格物致知意诚心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就不说了,亚洲家长听到孩子提起空档年,不吓死也烦死。蔽二妹她说老娘说了算,不准。如今马修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了,不知是否还想念他没到手的空档年?

成年还住家里没出息

我问老公,你们老美是否流行空档年?他说什么空档年,中学后就开始打工挣钱,短则数月,长可达一两年。与人家旅游休闲啥事不干的性质还真不一样,更具体说是打工年。有人挣够了钱就上大学去,有人干别的去。也有一路打工下去的。他们老美,念完中学都得离家自力更生了。过了18岁生日如果还住在家里,就算没出息了。我老公念完高中就离家到芝加哥工作。以后就到处乱闯荡,直到在爱荷华继续学业遇到我,人生才算有点规划。

年轻人热衷空档年,大概因为前面的路子太长,看不到尽头,心悸。得先歇口气。成年人有些是一想到下岗就心悸的,有些从职场下来了,年年都是空档,又是另一番心情。



歇息充电方能继续卖命

就大学来说,获永久聘书的教授也有空档年,曰学术假期,一般以8个月为限,不过也有个别情况可以获得一年的。也算是漫漫教研长途中间的喘息站了。我们学院就常有休假的教授学者到此静修,我对面的房间不久才走了日本的舛谷先生,最近又来了加拿大的访问教授。日前在走廊上碰到也在此休假的夏大学兄徐某,看他悠哉闲哉地,好生艳羡。聊了一下,结论是,大学教授确实需要有空档时间歇息充电,方能继续拼命,或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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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折衣服/文戈

【日子河流】文|文戈

 我喜欢折衣服。或者应该说,所有家务中我最喜欢折衣服。也许有人会说,折衣服有何难?人们不是每天都得折衣服吗?只要你还必须洗衣就得折衣服,不是吗?

我是长姐,从小就得操家务和照顾弟妹。折衣服这件事是从小训练出来的。

先说洗衣吧,家里孩子多,每天妈妈都得洗一大桶衣服。当时没洗衣机,洗衣是体力活,过程有如洗衣作坊流水线的方式。脏衣服浸泡在一个巨型椭圆形铁皮桶肥皂水里,通常是我或妈妈,坐在小矮凳上把衣服一件件从桶里捞起来摊在洗衣板上使劲搓。

几个水桶依序排列,负责冲洗衣服的弟妹半蹲在桶前伺候,衣服彻底淘洗干净从最后一个水桶捞出后拧干,就可以晾上了。人手不够的时候独自负责全套程序,一大桶衣服洗完差不多也脱力了。

妈妈是否常闹腰痛,我们也不知道,她没说。孩子都上学后家务繁重,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才请友族洗衣妇每日来家洗衣。那也是比较后面的事了。

漾出流动风景线

衣服晾在老家天井横置的竹竿上,后来天井封起盖上屋瓦铺了天花板,改成睡房以便容纳更多成长的躯体。

老爸就在屋后的混凝土上钉了两个Y型木架子,拉几条铁线晾衣。屋后的阳光比天井好,五颜六色的衣服日日在朝阳下漾出流动的风景线。

晾衣跟洗衣一样也是体力活,我不喜欢洗衣但很喜欢晾衣。把衣服一件件晾在铁线上,长短间隔轻重有序,细心拿衣夹子夹紧,一日中的大事就算完成了。小小的满足感在心里开花。

晾好衣服我还喜欢久久在屋外呆着,去看看母鸡下了蛋没有、看看番石榴树上有无成熟的果子。那些成长的岁月过得懵懵懂懂,却记得洗衣晾衣这等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忙碌生活的隙缝中藏着细微的快乐,要自己去寻找。

傍晚衣服晒干了收进屋里,散放在中厅的大木床上凉快,砌出一座小山。家里人多衣服也多,折衣的时间很长。妹妹们都很能折衣服,折得整齐顺贴简直如烫斗熨过那样。

折衣服的时候有种放空的感觉,可以整顿心情或胡思乱想。中学开始投稿,一边折衣服一边想句子。

傍晚时分折衣,也有一日将尽的完结感。暮色渐渐淹上来了,衣服的色泽越来越模糊,借着暮霭把光阴缓缓折进日子里。日日如此,渐渐喜欢折衣。

当然家务繁多的时候也会觉得烦躁,希望有更多的时间看书或作其他休闲的事。现在知道,所有家务事不管大小,洗衣生火煮饭炒菜洗碗,都是未来生活的训练,是漫漫人生道路上的幼儿园。家里几个常常帮妈妈煮饭的弟妹,多年后随时都能弄出一桌饭菜。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全拜操持家务所赐。

寒暑假洗衣坊打工

在美国念书那些年,洗衣都到商业洗衣坊喂吃角子洗衣机。每周洗两次,为了省钱把洗衣机塞得满满。洗衣间里有一张长台供人折衣服,总有人留下一只找不到配对的袜子或烘坏走形的毛衣。

洗衣坊角落里立一个书报架子,人们常把看过的报纸或杂志留下来。洗衣间永远氤氲着洗衣剂和柔软剂的清香味,不知多少人的衣服曾经在平滑如镜的长台上匍匐而过。我们在洗衣坊里用掉了不少铜板,也消耗了不少时间。大学生活忙碌,洗衣等同休息。

寒暑假我在校园的洗衣坊打工,专门折衣服。洗衣坊附属爱城医院,很大的工业场地,满坑满谷都是医院里用过的衣物、毛巾和棉被。

最多白色的医生袍子和绿色手术外套,手术袍口袋里常会掉出手术刀和小剪刀。当时还没即用即丢的手术袍,那还是一个重复穿用重复洗涤的时代。那段打工的生活非常怪异,记得很清楚。也算是小时候折衣服的延伸了。

我现在不负责洗衣了,洗衣是洗衣机和老伴的事。偶尔我会抢着折衣服。以前不得不做的家务,现在偶尔为之,竟成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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