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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的幽灵屋

霍桑的作家身分一直反复被其他作家所提及,而他的《红字》成为美国文学史上最重要的文学作品之一。

美国文学史上最重要的文学作品之一《红字》(The Scarlet Letter)的作者纳撒尼尔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1804至1864),身为作家的个人魅力有时会令人错觉还超越他的创作,尽管他留下了一批数量可观的作品,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说:“12卷的霍桑全集包括一百多个短篇小说,这只是他日记里大量构思草稿中的少数几个。”

时至今日,霍桑的作家身分还反复被其他作家所提及——那是关于作家写作的故事。霍桑在1840年写道:“我在我惯常呆着的房间里,仿佛永远呆在这里。我在这间屋子写了许多短篇小说,后来烧掉不少,因为它们理应落个付之一炬的下场。这是一间中了邪的屋子,因为千千万万的幻影盘踞整个房间,有些幻影如今已经问世。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呆在坟墓里,寒冷,动弹不得,浑身麻木;又有些时候觉得自己很幸福……现在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这许多年来我是这间凄清屋子的囚徒,为什么我不能砸破它无形的铁栅。”(见博尔赫斯〈纳撒尼尔霍桑〉一文,王永年译)



幽灵屋是他的书房

霍桑形容得很传神,幽灵屋是他的书房,幻影是他的创作灵感。保罗奥斯特(Paul Auster)在《纽约三部曲The New York Trilogy》(以下摘录浙江文艺出版社的译版)第二部《幽灵》里也提及,“他是美国文学史上第一个真正的作家。他从大学毕业后,回到塞勒姆(霍桑的故乡),他母亲在那儿有一所房子。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12年闭门不出。”“他在里面干什么?他写故事。就那样吗?他就是写作?”“写作是一件孤独的事情,需要你付出整个一生。在某个程度上,一个作家是没有自己的生活的。就算他人在那儿,其实他并非真的存在那儿。”“但霍桑写下过伟大的故事,你知道,我们现在仍在读他的故事。”

最经典的作家形象

霍桑其实为我们型塑了最经典的作家形象。

保罗奥斯特顺道举例了霍桑的一篇短篇小说《威克菲尔德牧师传》。“一个叫威克菲尔德的人想和他妻子开一个玩笑。他跟她说要外出几天去办理点什么事儿,可他并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只是拐过街角找了一处房子租下,就住在那儿等着看会发生什么事儿。”



就这样,人们都以为威克菲尔德已经死了,给他办丧事,他的妻子为他守寡,而他其实和她一直都住在同一座城市,他每天经过自己的家门口,在拐角处张望,他常和妻子在街上擦身而过,但她也没把他认出来。直到二十多年后,“一个秋季的夜晚”,在外流浪多年的威克菲尔德突然想,如果自己在屋内就舒服多了,便去敲门,若无其事的进去,时间好像才过了几个小时那样,故事就那样结束了。

这不就是保罗奥斯特写的《幽灵》的故事吗,在保罗奥斯特的《纽约三部曲》里充斥“身分认同”、“身分对调”或博尔赫斯说的“自我放逐”相关议题,难怪他要在书里提及霍桑和这篇短篇。

活在幻想的朦胧世界

同样,这篇短篇后来又被博尔赫斯提起了。原来,博尔赫斯曾花了远超过他的名著《曲径分岔的花园》的篇幅写了一篇题为〈纳撒尼尔霍桑〉的文章(实为演讲稿)谈论霍桑。在该文里,博尔赫斯提及这篇出自霍桑短篇小说集《故事新编》的《威克菲尔德牧师传》原来是“真人真事”改编,“霍桑从报上看到,或者为了创作原因推说从报上看到一个英国人的新闻”。

给予极高评价

博尔赫斯给与霍桑这篇小说高评价,并称霍桑的短篇比长篇出色,“有24章的《红字》不乏文笔优美流畅的段落,但是没有一处能比《故事新编》里的威克菲尔德的故事更使我激动。”这篇写于1835年,关于一个中产阶级违背制度,“他在伦敦的中心,却和世界失去了联系。他没有死,却放弃了活在活人中间的地位和权力。”“冒自绝于世界的风险”的寓言,被博尔赫斯认为是卡夫卡“神秘的惩罚和无法解释的罪过的世界”的先驱,“《威克菲尔德牧师传》预先展示了卡夫卡,但卡夫卡修正提炼了对《威克菲尔德牧师传》的欣赏。”

没有博尔赫斯的提醒,我们几乎沉醉于好莱坞式巨资打造的影片《红字》的剧情,而看不到霍桑其它作品的意义。

博尔赫斯在写霍桑时,开宗明义文学等同梦,并称霍桑为梦想家。出生没落世家的霍桑,担任船长的父亲在他4岁那年客死异乡后,母亲便带着孩子回到娘家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这样的封闭生活,让霍桑有机会长时间的阅读书本,为他的写作生涯打下良好的基础。也惟有当霍桑开始写作后,他性格里的特质才得以显现,也就是博尔赫斯所说的“梦想家”的特质。自己就是超级梦想家的博尔赫斯关注梦,关注文学,关注文学里的梦,人和梦的关系,而他也从霍桑的身上发现了这一特质,“霍桑于1842年,也就是他38岁时结的婚;在此以前,他过的几乎纯粹是想像的精神生活。他曾在波士顿海关任职,担任过美国驻利物浦领事,在佛罗伦萨、罗马、伦敦住过,但他的现实始终是幻想的朦胧世界。”

到目前为止,我们心底已经对霍桑有了一定的认识,一个自闭(用世俗的眼光来看),想像力丰富,勤勉的作家。要不然,在众作家图谱里,活跃于百多两百年前的霍桑还真陌生。

彻头彻尾重写

20年前在书店买得到的廉价企鹅版古典丛书(Penguin popular classics)系列确有《红字》,但几乎没有见到书影,都是狄肯斯等人的天下,近年书店里摆卖一间叫泛太西洋出版社(Trans Atlantic Press)的古典丛书,好像也不见引进《红字》,却连伊丽莎白盖斯凯尔(Elizabeth Gaskell)的《克兰夫得镇》(Cranford)都买得到,前些时候提及的Rupa出版社的“世界短篇精选”名单也不见霍桑。是我在买书的时候看走眼,还是霍桑真的备受冷落。这样我能买到他的其它著作《古宅青苔》、《故事新编》和《七个尖角顶的屋子》显得多么无望。

我只好读保罗奥斯特的《纽约三部曲》,凭《纽》一书名震天下后,同样为美国作家的保罗奥斯特的书竟然更好找,反正,从手上的资料看来,《纽约三部曲》第二部的《幽灵》是对霍桑的《威克菲尔德牧师传》彻头彻尾的重写!

商务印务馆 每月读书会
衣鱼说书会

书本:《一个不断变化的复杂共同体》

作者:许倬云

时间:3月20日(星期日)3.30pm

地点:吉隆坡商务书局

对谈:黄家俊、陈文辉

主持:黄麒达

联络电话:03-20315318

(入场免费,欢迎公众前来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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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知识的旅者

时间匆匆,转眼又到岁末。〈读书人〉今年最后一期,特访问专栏作者吴小保,分享他的阅读规划、阅读心得以及新一年的阅读展望。

吴小保

●个人是否有阅读规划?若有,去年的阅读规划还满意吗?你会特别偏爱哪些类型著作?



2013年大选结束后,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对政治的理解匮乏,当时定了个长期阅读计划,希望能够从政治光谱右派著作开始读起、以左派为终点,好好充实自己。然而,起初对这领域并不熟悉,只能慢慢摸索;走过不少冤枉路(读到烂书),但一路读来,还是小有收获。

记得一开始不懂分左右,只好从书柜随意挑选。选了本金里卡(Will Kymlicka)《少数群体的权利》,讨论多元文化主义的课题。之后又读同一位作者的《当代政治哲学导论》,但忘了碰到些什么状况,当时并没有一气呵成地读完,只看了前两章;拖了几年,至2016年才把全书看毕。

也读了其他一些导论性质的书,但都忘了书名。

选读倾向左派著述

接下来几年选读的,都比较倾向左派著述,偏离了起初“由右读起”的规划。几年前,台湾心灵工坊一连出版几本日本左翼思想家的著作,我都不错过,先后读了《柄谷行人谈政治》、《世界史的结构》、《伦理21》、《哲学的起源》和《帝国的结构》。书柜上还收了好几本柄谷行人的书,如《迈向世界共和国》、《马克思,其可能性的中心》和《跨越性批判:康德与马克思》,还未有机会好好研读。



那两三年,柄谷行人是我主要的学习对象,之所以,一方面与其简明的写作风格相关;另方面,则被其“解放世界”的理想所吸引,毕竟是年轻人,容易热血沸腾。

同时也接触其他左派论述,比如大卫哈维(David Harvey)的《新自由主义化的空间》、《新帝国主义》;罗拔沃尔夫(Robert Paul Wolff)《为无政府主义申辩》;埃里克奧林賴特(Erik Olin Wright)《真实乌托邦》等。

然而,也许阅读口味太过偏颇,虽成功形成了特定观点,却对自己的信念缺乏更深刻的批判与反思。自知长此下去,大概会被同温层所困死。

●阅读对你而言有何意义?

阅读跟自己立场不同的书,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一方面好好认识不同的意识形态,另一方面则可以再三反思自己的立场。我相信,一个没有经过反复检验的信念,是不值得信仰的。

阅读的意义,对我来说大概就是如此:让自己成为一个旅者,离开故乡,去探索不同的世界。当你重返故乡,就会用不同的眼光审视它,对它有更深一层的了解。

●去年有哪些著作或作家特让你印象深刻?其特点在哪?

大约从2016年(或2015?)开始,比较有意识地选了些右派著作来读,于是冥冥中又回到了当初的规划,虽然顺序是颠倒了。

读了几本右派的书,但还不算有深入了解。如《经济学人》出身的约翰米克斯威特(John Micklethwaite)、亚德里安伍尔得礼奇(Adrian Wooldridge)的《第四次国家革命》,该书认为政府职能过大、却又缺乏效率、并导致债台高筑,因此主张削减政府职能,把大部分责任交给私人界或市场承担。

从2016年起,比较集中地读美国学者法兰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的著作,先后看了《政治秩序的起源》(上下卷)、《大断裂:人类本性与社会秩序的重建》和《我们的后人类未来:生物技术革命的后果》。福山是当今有名的政治学者,曾在1989年发表〈历史的终结?〉一文,后于1992年扩充写成《历史的终结及最后的人》一书。“历史的终结”命题之提出适逢苏联瓦解之际,在国际知识界引起很大反响,遭左派激烈批评。

逼迫重新思考一些想法

透过福山的书,逼迫我重新思考一些想法。过去受柄谷行人影响,对“国家”有着相当负面看法,认为它是社会不平等的根源。然而,福山在《政治秩序的起源》却强调国家的作用,认为缺乏健全且自主的政府,人民就无法享有优质民主。比如,美国由于有着很强的不信任政府的传统,因此设置了很多约限政府权力的繁文缛节,其结果是导致政府功能不彰,最终是人民买单。

我们固然不必照单全收福山的所有观点,但我想,公允地说,福山是我相当欣赏的作家——毕竟我年纪渐长,开始学会欣赏不同立场的人。

欣赏福山主要有两点,首先他懂得提出好问题。在《我们的后人类未来》,福山提出:人类现有的伦理与政治制度与人性相关联,一旦不断取得突破的生物技术改变了人性,这对我们的伦理与政治制度带来怎样的影响?其次,跟柄谷行人一样,福山的著作平易近人,不会有太多吓死人的专业术语(现代知识人的魔咒、凡夫俗子无法掌握的语言),而且他是个旁征博引的学者;也是一个说故事者,能够把复杂历史用相对文学的方式说出来。

●明年有什么阅读规划?

2017年将尽,2018年又是个挑战的年份。从2013年至2018年,正好间隔着两次大选。

回顾这5年,所读的书不多,但小有收获。展望未来,除了继续研读政治、社会学类的书籍,也希望将来可以多读不同领域的书,尤其是科普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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