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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厂传奇(下)

很多年以后,我再回到旧家,工厂已经不再操作,水井却还在,我重复小时候常做的一个动作——探头往井里看。而井里已经没有水,只见到井底的石块和沙土。

以前还是小孩的时候,觉得水井就是深。或许这些年来,井底的沙土增多,拉近了井底和井口的距离。其实我更确切的明白的是,小时候个子小,得攀着井口踮起脚尖才能看到井水,长大以后,井口仅仅到我腰间,原来是口小井。



回忆和事实有所差距

水井和大水窖之间有一个大水池,浸泡胶厂出来的生胶片,使之硬化更有韧性,池水却充满隔夜橡胶的臭味。大水池两天清洗一次,换上清洗干净的水的那天,大水池摇身一变,成了我们的游泳池。

当天下午,左邻右舍的小孩不约而同到这个大水池玩水,直到天色渐晚,妈妈呼唤回家的声音远远响起。大家稀里哗啦从池中爬起,捡起水池傍边的竹竿堆上的毛巾,一边抹水,一边往家里跑,那是到时间回家吃饭了。

很多年以后,我回去缅怀童年的大水池,当年十几个小孩打水球、玩跳水、比赛潜到池底摸石子和学闭气的大水池,竟然是不到3尺深的小池。我不禁怀疑我所有的回忆,其实都和事实有所差距。

大水池后面有条小水沟,把大水池排放出去的污水牵引到胶厂后面的滤水池,胶工洗涤割胶配备含有大量胶汁成分的乳白污水,和胶厂里面排放出来出废水也流到滤水池会合,沉淀残留的胶汁。



到了下午,工人先把漂浮的胶状物捞起,放尽池水,再将池壁池底的残余胶汁,连同沙土铲除出来,丢进竹筐里,让公司拿去卖。经过多层的过滤,排出的水已经不含一丝残余胶汁,只有零星的泡沫顺着大水沟漂流到河流去。

马来乡村另一个世界

处于最下方的滤水池在胶厂范围的篱笆外面,即使还有残余,也是很稀薄的胶状物,不怕有人偷窃。靠近篱笆转角处,有一个傍晚才上锁的小门,打开小门就是进入马来乡村,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我们经常偷偷从小门跑出去。到达小门之前得小心地踩着水池的边缘行走,常常看到工人在水池下工作的情形。

马来乡村种有各种各样的水果,不远之处就是胶厂污水流入的河流。河流不大,河水却急。我们打马来人的高脚屋下穿过去,观察父亲在河边设下捕捉乌龟和鳖的铁笼陷阱。河流对岸,是广阔的稻田,稻田的尽头是连绵不断的青山。有时我们在胶厂篱笆的边缘眺望,可以看到地势较低的马来乡村、河流和稻田。

那条河流进到我的梦里的时候老是泛滥,望着望着,河流忽变成海洋,汹涌的海浪从远而近,汹涌的海涛声如捣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我们的家园。我和家人拼命收拾重要文件,准备逃命,可是总是收拾了这个,却落下那个,一时文凭找不到,一时银行存折忘了带。转眼间海浪由远而近,眼见就要吞噬了我们的小屋。

这时候,我自小阅读的故事书发挥了神奇作用,门顶上的神符发出一道光芒,挡住了洪水,保全了村子的完好。而那海涛,依旧变成了蜿蜒的河水,继续灌溉那平阔的稻田。

胶厂每天忙碌地运作,碾压切割胶片的机器、凝固胶汁的高度酸醋、锋利的锌板还有湿滑的地面,都是小孩的克星。我们虽然好奇,工作时间都不会跑到胶厂凑热闹。唯有在胶厂的外围钻来钻去,帮忙少,添乱的多,没有一个地方不曾钻过,玩捉迷藏最过瘾。

法国人前来拍摄电影

像这座大规模制作胶片的工厂并不多见,除了本园的胶汁外,工厂入口处还有两个平台,提供罗厘车把其他园丘的新鲜胶汁运送过来加工。

80年代,我的父母还未搬离胶园,法国人特地找到那里拍摄,胶园、胶厂和烟房都成了电影的背景。父亲会说简单英语,受邀示范制作胶片的动作,同一个动作得重拍多次。

那时候,园丘工人每月收入只有三百多元,电影公司给每个临时演员的酬劳却是每天50令吉,园丘工人都乐意让他们拍摄,反正他们也不化妆、表演,站出去就是货真价实的割胶工人、胶厂工人。

可惜的是父亲却始终说不出电影的名字,我们也无从知道在那部法国电影中胶厂有怎样的传奇。

(下)

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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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痕

我有好几道疤痕,大都是因为儿时顽皮所造成。那时的许多伤口都已愈合,不留疤的终究是少数,我身上最显而易见的疤痕是额头那道疤痕,十多年仍在。

其他疤痕的由来已记不得了,唯独这道疤痕印象最深刻。有一次,与邻居在庙口玩耍,玩着玩着,不知道为什么去撞到庙口天公炉上的神兽塑像,把头撞了个大洞,正当我血流满面时,邻居赶紧到我家找大人来,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依稀记得父亲用手帕将我的头按住止血,拦了一台计程车就往医院赶去,接下来我只记得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医院的灯光,不知过了多久,我的额头就包扎好了。



我一直觉得我是那时候变笨的,因为小学四年级前我几乎科科都拿满分,是班上的好学生,自从那次受伤之后,成绩每况愈下,还考出了不及格的分数。长大后才发现,是五年级后的科目开始变难,跟我额头上的伤一点关系也没有。

长时间不能洗头

只是那时候受伤真的很辛苦,因为额头不能碰到水,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洗头,几天来头奇痒无比,只能忍耐,复诊一次又一次,等到绷带取下为止。

等到完全好了之后,额头上的疤痕相当明显,铁定是要跟我一辈子了。

起初很不习惯与疤痕共处,在学校遮遮掩掩,以为那样就不会被发现,但照镜子仍是抹灭不了它存在的事实,慢慢长大后,渐渐习惯它的存在,也觉得那是个童年的纪念,但它却渐渐变的不明显,但每当我用手摸额头,还是感觉的到那道疤痕的存在,当年撞那一下,余悸犹存,我才知道那不只是记念,还是个梦靥。



我才知道,尽管外观的那道疤痕已经愈合,但我心里那道疤痕仍未痊愈,我便做了一件事,加速它的痊愈。

我到了当年受伤的庙口天公炉前,鼓起勇气摸当年撞到的地方,那是种微妙的感觉,可能我心里那道疤痕抹了特效药,正在慢慢的痊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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