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拉出一个春天来

许有为/亚克力画

她从小就拉小提琴。

小时,常常一面流泪一面练习,拉得小指头疼了,也不得休息,因为周末有演出,她必须上台,台下有妈妈骄傲的微笑,有亲友羡慕的眼光,还有老师在厚厚眼镜后面冷冷的注视。



琴声里有贝多芬的呜喑,有莫扎特的调皮,有柴可夫斯基的浪漫,有舒伯特的落寞,还有近代作曲家的激情,但是,却没有她自己的声音。

“我是谁?” 她曾自问。

“我只是别人微笑点头的话题;我只是妈妈未完成的梦的遗音。”她如此自答。

赴美寻异地姻缘

长大了,在学校当老师,琴也少拉了,只偶尔在亲友生日会里助助兴。好友结婚时都会要求她在婚宴里演奏一曲,她也很爽快的答应;好友一个个都结婚了,只剩下自己还是孤身寡人。



也许是个子长得太矮,也许是妈妈要求太高,也许是一家都是姐妹不懂得和男人相处,总之,追求的男士原本就不多,随着年华的老去就渐渐的连一个都没了。

30岁,她决定到美国,也许会碰到个美国牛仔,异地姻缘,也算了结心愿。

在美国,她拿出所有讨好观众的技巧:唱歌、跳舞、拉琴,还扮演小丑,演滑稽笑剧,但是,还是没有追求的男士,却有间学校请她去教书,教五年纪的小学生。

老师群中有一个好朋友,邀请她周末去医院拜访病人。她想:反正没人追求,周末在家中一个人也是冷冷清清的,就答应了。

好朋友会画图画,每个周末都画一些图片去送给病人,和病人聊天,替他们解解闷;她就带了小提琴一同出发,在病床前演奏。

孩子来了匆匆就走

病人在周末特别紧张,因为医生护士都很缺乏,而且,病人们都很盼望孩子会来探望,但是孩子们都很忙碌,即时来了也是匆匆说两句就走,留下一张卡、一束花。

一张卡、一束花,看两眼就不想再看。但是,一幅画,一首琴声,却回味无穷。

从画中冒出一线希望:这不是在店里顺手买来的,这是特地为我而画的,在画里有声音在悄悄说话,有鼓励、有安慰、有关怀,令人感到很温馨。送画的人,虽然未曾相识,态度却比亲人还亲。

大姑娘一拉小提琴,就更美妙了,她把整个春天都带进病房来;闭上眼睛,闻到花香,还以为是在草地上野餐呢! 心中的焦虑、伤感和失望,都被春风吹走。

素不相识,却有缘在医院病房见面;不曾为她们做什么,两个姑娘却无私的付出她们的时间,来挨床逐户的问候,耐心的关心每一个病人。

“我是什么?”她自问。

“我是附带音符旋律迎面而来的春风,我是小鸟婉转美妙随露而降的晨曲。”她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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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途光明

玉琪问我说:“你可以作我的哥哥吗?” 我点点头,她从此就在我身边,说起话来哥哥长哥哥短的,亲切得很。



玉琪是家中的老大,当时的中国人头胎最想生个男孩,玉琪的爸爸和人打赌,肯定第一胎一定会是个男的,结果生下一个女娃娃,后来又连生两个女的,她爸爸决定要把玉琪当男孩子来养大。爸爸给玉琪买的玩具,都是遥控汽车、遥控飞机、电动机械人等等,就是不买洋娃娃。玉琪从小就和爸爸睡在一块,爸爸带玉琪去找猪朋狗友,她也陪爸爸喝酒抽烟,她5岁就会吐烟圈。当然,玉琪一辈子都没有穿过花裙子,大家都叫她 “男人婆”。

玉琪带我去见她妈妈,她妈妈爱算命,玉琪就跟妈妈说:“我这个哥哥很灵。”

她妈妈问我:“你看她前途光明吗?” 我说:“光明,光明,一定很光明。”

玉琪52岁了,还没结婚,妈妈很着急。玉琪讲起话来粗声粗气,咄咄逼人,很少男人受得了,大家看到她都会皱起眉头绕道回避。她跟妈妈说:“我已经嫁给耶稣了。” 妈妈也说:“自从她信耶稣之后改变很多,以前坏得要死,养她养得好辛苦。”

我们星期四晚上是诗班练习,一连两个小时不停的唱。玉琪跟在我身边,唱着唱着,她就跪下来掉眼泪。后来她跟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尝到父亲的爱。爸爸做生意,很少在家,我在家里很孤独,老是挂念着他,他回来了,虽然拉着我到处走,却很少和我单独相处,只在睡觉时,我望着他,听他打呼噜。”



玉琪不爱跟女孩子玩,倒喜欢和男孩子一起打架。但是,她有一个表妹,两人感情很好,可惜表妹年纪很轻就过世了,玉琪一讲起表妹就掉眼泪,事情已过了几十年,伤痛还犹如发生在昨天。后来她发现,我也有同样的伤痛,我也没有结婚,便很好奇:“为什么你能活得这么坦然,这么平静?”

智慧是过去的总结

我说:“我决定不让昨天的不愉快影响今天和明天;以往的眼泪和汗水,已化为今日的珍珠和钻石。智慧就是总结过去的经验,让今日活得更美好、更有价值。”

我不回首观看自己的影子而垂头感叹,我昂首面向阳光而勇往直前,前途光明不光明,就在乎选择面对哪一个方向。

我对玉琪说:“你像一匹马,被眼前的横木挡住了去路,让我举锤将这拦阻的木头给打烂了,你自由的朝前奔跑把!”

她惊叫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属马的?”

我说:“你不是说我很灵吗?” 

灵不灵,在于心中有什么。我心中有生命的真光,真光照耀,就能驱走黑暗;灵,就是走在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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