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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文献和文物 是应对争端的武器?

报道|洪诗迪、李明珠    图片|受访者提供

有言道,今日的生活是明日的历史,但说到“历史”,人们更为熟悉的都是官方保有的,以及对国家重大事件的相关记录,往往都忽略了没有被官方记载,以及属于我们华人在这块土地上的历史,并对华社极为重要的民间文献。

然而,2019年7月,槟城大山脚拥有百年历史的伯公埕玄天庙失火,以及国庆日凌晨在彭亨关丹的百年山镇林明发生的严峻大火,不仅将已经有65年历史的林明民众图书馆烧毁,包括馆藏的珍稀文献和文物都在一夜间被烧成了灰烬。在深感悲痛的同时也敲响了文保警钟,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些文献和文物应该获得更多的重视,保存和研究工作更是刻不容缓。

自然留存历史文本

不同于官方保有的历史,民间文献是在普罗大众的日常生活中形成或自然留存的历史文本,它所承载的是老百姓的历史记忆,亦是一个能让我们更了解先人的真实生活和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但正因这些历史文献都散存在民间,所以就需要相关的专业人士展开田野调查和采集,将没有被记录和保存的资料重新整理和构建出来。

根据林连玉基金副主席廖文辉博士长达数年的田野经验,他将民间文献分成8种类:

(1)地方社团、学校和神庙出版的纪念特刊;

(2)碑铭;

(3)口述资料;

(4)老照片;

(5)义山文献;

(6)日记和书信;

(7)乡音戏曲;

(8)其他特殊的文献资料。

其中要属地方社团和学校资料、神庙碑铭及口述资料最常用。

他说:“也许你会质疑口述资料的准确性,的确人的记忆也是有限的,难免会存有误记或是主观的成分,所以我们访问的对象就得要有一定的量,将获取的口述资料互相对照,同时也要对照其他的文献资料去做判断,并不是一味地全盘接受。而民间文献的重要性就在于,它能还原华人在这块土地上的历史,弥补华人研究的空白和不足。”

精良武器应对争端

对此,林连玉基金会文化资产保存基金专业委员兼纸质类修复专家郑美玉亦说道:“文献是很重要的史料,毕竟历史学家必须‘以证据说话’,所以若我们没有史料,那我们说的就无法成为一个事实。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面对国民地位的问题,虽然说宪法保障了我们的地位,但很多时候就有‘有心人’会挑起各种争端,这时候我们就不能哑口无言,必须以更精良的‘武器’去应对,以维护我们华人在这块土地的贡献和地位。而在我看来,对我们最有利的武器就是保存良好的文献。

没错,这就是为何大马人一定要将更多的文史资料整理和呈现出来,若没有加紧脚步及有系统地去采集和整理,那在种种原因之下消失的史料就会越多,而华人在这块土地上的足迹也会随之消失。

方兴未艾 加速采集

近年来,虽然民间文献已越来越受学术界的重视,亦有大量的民间文献被整理出版,而在马来西亚最早将民间文献整理出版,同时也较广为人知的就有傅吾康和陈铁凡的《马来西亚华文铭刻萃编》及张少宽的《槟榔屿福建公冢暨家冢碑铭集》,但大马人在研究上却还存在极大的不足和挑战。

廖文辉说:“民间文献对马来西亚学术界仍是一个挺新的概念,近10年虽有越来越多的学者投入,但却不像张少宽、李永球和张吉安等民间文史工作者般长期且大量地去做,而会下乡采集文献资料的更少,所以我认为我们目前的情况是方兴未艾,仍有很多有待加强的空间,特别是我们还缺乏一个较有系统的团队,现在几乎都是各做各的。

“同时,提到的主要民间文史工作者中,除张少宽曾将采集的文献整理出版外,包括李永球和张吉安都只是采集和撰写,并没有进行系统性的整理汇编和出版,而他们采集到的都是很珍贵的文献资料,尤其张吉安十余年时间都专注在南洋民间说唱和曲艺娱乐的采集上,他的典藏在马新可说是无人能出其右。”

拓展研究范围视野

“至于李永球则利用在地的优势,以自己的家乡霹雳太平为起点,同样是历经十余年的耕耘才逐渐扩大至全马和南洋各地,内容都侧重在民间信仰、语言、传说和人生礼仪等领域上。这些民间文史工作者能长期坚持不懈的努力,凭的就是一股对华人文化的兴趣和韧劲。至于学术人员在这方面的贡献,除了杜忠全在民间韵文的采集,苏庆华的过番歌和民间信仰的研究之外,其他的可说是凤毛麟角。

“其实我们的文献记录较少的部分,主要都是宗教组织、民间信仰和组成华人社会基层结构的村落,这必须得通过大量的田野采集才能有所成,同时也有便于拓展我们的研究范围和视野。

“但我们一定要加快速度去采集,正因为很多的民间文献都是隐藏在老百姓手中,或是收藏在地方的社团会馆里,很多时候若老百姓没有意识到那是重要的史料就会被清理掉,即使没有被清理掉,纸张放久了会脆化,甚至是碰到水灾或火灾等,那就永远都无法被复原了,所以民众缺乏保存意识和圈内缺乏研究人员都是我们正在面临的挑战。”

而他目前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散布讯息,让人们了解到自己手中握有的也许是很重要的文献资料,希望他们能将之转交给相关的专业人士去做研究和整理。

电子化保存文献  

然而,除了缺乏保存意识和研究人员外,我们还有一个需要重视的“隐患”,那就是落后的保存技术。

郑美玉说:“保存技术是会随时代进步的,但我们的保存技术却一直都处在落后的状态,为何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呢?

“其实其他国家会投入大量的资金去研发和更新保存技术,最主要是他们的历史较长久,他们已经感受到老化的征兆,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去研发出更好的技术来做保存和修复;相较之下,马来西亚就还‘年轻’。其二就是我们没有天灾,也没有一年四季,长年都处在炎热的气候,自然就没那么快感受到纸张的‘老化’,也不会投入资金去研发和更新技术。”

纸本篡改造假有限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危机意识,很多时候都是事情发生了,大马人才会意识到防范的重要,正如林明的那场严峻大火,林明民众图书馆总务曾国来就说道:“那时候馆内已经收藏了65年的民间文物都被烧毁,包括锡矿物件、已绝版的锡矿公司的40年服务徽章、活动记录文件、以及林明作家原上草作品集的原稿等都再找不回来了。但幸运的是,它们都通过文字记录的方式流传了下来。”

林明民众图书馆主席周益仁则说:“因为林明长年都面对水患的威胁,所以我们一直都只做足防水措施,却从未想过大火也会对它们带来巨大的破坏。但重建后的新馆,我们将会增设防火设备,以避免悲剧重演。”

而林明民众图书馆重建工委会主席拿督陈智耀博士更提议要将新馆与旅游结合,在传承历史文脉的同时也带动林明的旅游业。

回归保存技术的议题,郑美玉更补充道:“虽然现在是网络时代,任何事情都在追求电子化,很多人就认为文献也应该要电子化,但其实在很多的正规场合都倾向相信纸张的力量,尤其纸版能篡改或造假的空间较有限,而且我们目前也有相关的技术能验证它们的真实性,所以在这方面,我还是相信纸张的力量。”

活化再利用

关于文保的工作,还有很重要的一环就是活化再利用,即透过媒体报道和讲座活动向大众推广,提高民众对文物和文献保存的意识。

除了学术性那部分,非学术性的民间记录也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史料,例如《城视报》就是一份专为乔治市的地方生活和文化做记录,并以更加轻松和有趣的方式向大众推广的刊物。

出版总监庄家源说:“我认为民间记录在某程度上也是一种田野调查。或许在10至20年之后,它就会成为一个很丰富的材料,为往后要做研究的人提供线索,所以现在写得越多、保留得越多对后来的研究人员就会越有利。虽说在笔调和处理上没有学术性的严谨,但它却能提供另一种不同的视角和观点。

“近年来,我们可以看到各地方都开始拥有属于自己的记载,我觉得这对一个社区或城市的发展是很好的过程。但同时的,我也认为我们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看这些刊物的流通就知道了,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因此我很期待能有更多人的加入,当然不只是书写的部分,而是整个产业链,若我们能把这部分做好,我相信将能帮助研究人员的研究成果让更多的人接触到。”

让海外了解大马华社

主编张丽珠则补充道:“确实,其实不管是文献或文史对社区都会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当然,你不会在短时间内看到很大的变化,以我们的经验为例,有很多读者通过阅读获知内容后,会开始理解自己原本不理解的,同时也开始对它们产生兴趣,甚至会启发人们去做同样的事情,好让更多的人能认识自己的社群。近年来我们也收到了来自海外的展览邀约,我觉得这是很好的现象,因为可以让海外华人更了解马来西亚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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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

怡保白咖啡光景外 老店黯然退场

捕风捉景|何凯晶(自由职业设计师)

怡保的小镇风光几乎是马来西亚人的集体情怀,是个可以潜逃的小周末,是段最美公路风景,是独享最佳山水的芽菜豆花……但是也有让人隐忧的时刻! 

怡保旧街场的几个街区搭上一股观光热潮被几番改造。美食之上,更有百年老店、传统工艺和历史建筑特色,既要食色也要人文。尤其去年12月刚出炉的“Rediscover Ipoh Old Town·重新发现怡保旧街场地图”,虽然是由地方政府发展部长倪可敏主催,却经过插画家Novia之手,少了“官腔”,多了“人味”,其中标注了不少百年老店。

打卡背景的尴尬

当时地图还未在手,我与同行伙伴却早已不小心闯入那些老店。回想当时店家的热情以待,突然不晓得是本性使然还是观光所需,这种复杂的心情想必是自己非当地人又非旅客的尴尬身分……售卖布料和打铁服务又不似一杯白咖啡的消费支持,虽然自己很乐意和安娣安哥攀谈几句,但也会想他们是成为旅客眼中的人文风景还是打卡背景。

走进华益唐洋货(Wah Yik & Co),前台的安娣Jenny(译名)对我们友好点头,示意随便浏览。

店里两旁陈列的服饰和小物都是上个年代的必需品,如今更似古物的收藏品,曾经是支撑多少家庭日常的百货公司,如今亦是另一个等着退休歇业的百年店铺。

看到我们对这间店的好奇,Jenny也破例带我们走进店铺后方,还保留老店屋的格局和通透天井,除了储藏室和简易厨房,还有两个红色布帘铁环构成的更衣空间,破旧的天花板小风扇没开,整个空间却异常凉爽。Jenny也惊叹以前的设计如何契合本土气候。

全马最古老酒吧

离开前问起哪里的白咖啡好喝?Jenny笑说都好喝,但都太贵了。

之后就拐进了同样被标注为百年老店的锡兰酒吧(Sinhalese Bar),酒吧的空间不大,一眼望尽,左边一桌坐满了畅饮的印裔同袍,隔壁桌则坐了一人独饮的印裔白领,他主动来搭话,这是他午后小酌的基地,日子久了,这里就像他的第二个家。老板未开口说什么,他倒是一筐箩地把老板的家世和酒吧的潜规则全吐露出来,这也间接反映了这家全马最古老的酒吧何以成为当地人的记忆地标。

随着后继无人,很多老店都有结业的盘算,一代老店即将步入历史。

村子呈老化状态

离开怡保,往南部驶去,入住布先新村(Pusing)的民宿,由热情的民宿老板Felix带路,骑行到隔壁的甲板新村(Papan),还沿着早期的火车铁轨路线南下,还去了浦地新村(Siputeh)和端洛新村(Tronoh),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走进霹雳其他小地方,至今说起这些地方,直道名字大部人还不知晓,得说是怡保毗邻的村子。

推广本土旅游

人口迁离、老屋空置,似乎是这些小村子难逃的萧条景象,像 Felix这样的返乡青年不少,然而天各有命,不是每个村子都走向相同的命运。

Felix把自己的老家改造成民宿,专门招待团客,也推广本土旅游,布先新村还有不少现代化商铺和连锁超市,称得上是发展较好。

另外Felix也积极参与甲板的文史保存工作,除了协助设立生活文物馆,也组织新春市集,让当地人可以售卖自己的手作品;村里的人也特别热情和你寒暄,马上就邀请你坐在他们的“老地方”益兴茶室。

野狗多于人

而浦地和端洛两个的村子则呈现老化状态,街道上的野狗多于人,偶尔传来声响,也是老人们在打麻将消磨时间,老屋斑驳,野草和大树吞噬了建筑本体。

如果说怡保的老店是在市区繁华中消逝,那么新村的老街是在乡僻沉寂中消逝。这趟出行也让我意识到城乡的网络信息差,网上搜索不到的不代表不存在。于是过程中我不停按下快门,不是因为它们的朽美,而是在可预知的消逝面前,努力留点存在过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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